宁鸣笑着点点头。
沈惜有点困惑:“你不请我进来坐吗?”
宁鸣把玄关柜上的钥匙塞进裤兜:“不,我们骑车出去,到河边绿地走走吧。”
盛夏的暑热仍未散尽,夜空是纯净的深蓝色,还未被光污染过分侵占的小城上空,还可以清晰望见一些璀璨的星星。
夏夜晚饭后的时间,很多人正在家吹着空调看《超级女声》,沉醉地听着歌,或为谁看好的歌手更出色而争论不休,在外散步的人并不多。
宁鸣身穿黑色的运动t恤,路灯下更反衬出肤色的白,因为人少所以他骑得很快,头顶的树影飞快从他们身上掠过,灯光忽明忽暗,蝉鸣吵得人脑子晕乎乎,沈惜竟有种在梦里一般的恍惚。
路有些坑洼不平,一下猛烈的颠簸后,发呆的沈惜无意中撞上了宁鸣的背,疼痛中为保持平衡,她还下意识地用左手抱了一下宁鸣的腰……两个人的夏衣都单薄,又没有书包缓冲,撞上且抱上时两个人都惊得震了一下。
沈惜重新坐直了,左手扶回车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宁鸣懵了一下之后,放慢了速度,偏过头问她:“抱歉,我不该骑那么快,你还好吗,撞疼了?”
沈惜用右手揉了揉额头和鼻梁:“我还好,至少没撞出鼻血,不然可能要在你衣服上血溅三尺了……”
话音才落,两个人都没忍住狂笑了起来。
前方就是河道边新修成的一片绿地公园,沿河有鲜嫩的草坪、缤纷花树以及每隔几步就设置的一排排长椅。
宁鸣稳稳地停住,沈惜从车座跃下,两人并肩推着自行车朝河畔走去。
夏夜的河边果然还算清凉,所幸小河干净,既没有浑浊的气味,也没有什么蚊虫,散着步很是舒适。
沈惜心情愉悦,轻轻哼起歌来,宁鸣却忽然打乱了她的这份轻快:“沈惜,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内心涌上来些许莫名的不安:“你说。”
宁鸣目视前方,没直视她:“今年开始,我家照相馆的生意越来越冷清了,我爸妈考虑关店。刚巧,我爸又得到了一个去省城的工作机会,待遇不错,甚至还能在那边解决我妈的工作。他们很想去,所以上周我妈催着我去了趟省城,参加了那边一所重点中学的选拔考试。
我考上了,名次也很靠前……”
沈惜的心像坠入冰凉海水一样疯狂下沉,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一直所害怕和逃避的分离,还是要无可避免地到来么……
沈惜一言不发,紧张地等待着宁鸣的下一句话。
宁鸣:“……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虽然我也说不出这个城市哪里好,可我对这里有回忆,有感情。如果直接升入一中,过去很多熟悉、关系好的同学还可以继续同校,甚至有可能同班。
我也舍不得现在住的这套老房子,舍不得天天走的这条路,舍不得已经度过了三个春夏秋冬的校园……”
“而且,我最舍不得你。”这句话就在他的唇边,可腼腆羞涩的少年还是紧紧抿住了唇,就是说不出口。
伤感的情绪浓浓地包裹着沈惜,可她少女的身躯里毕竟还装着半个成熟的大人,她不能全凭情感支配自己,必须考虑现实问题。
沈惜:“我不知道陈阿姨和宁叔叔去省城的意愿有多强烈。如果他们比起你现在这种不舍得离开的情绪,更重视那个工作机会,也就是说他们坚持要离开的话……你是不是也不太可能独自留下来?……”
没想到宁鸣已经考虑过了这个问题,他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眼睛:“我想过,如果我最终的决定是留下,而他们要离开的话,那我高中三年就在学校寄宿。”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宁鸣将自行车停放在一旁,两人并肩坐在了长椅上,望着河对岸那片热闹的街区和五光十色的灯光。
沈惜神色有点严肃,记得上一世,初中三年他们俩交集已经很少,自己的成绩在年级前100名左右徘徊,而宁鸣则是牢牢占据榜首、出类拔萃的别人家小孩,同时也是被年级里各种乖女孩、坏女孩关注追捧的级草。
那时的沈惜也会混在鱼龙混杂的“t粉丝”群里默默关注他,只是每每见到,反而多少有些自卑伤感,别说主动打招呼、重新拉近距离了,她甚至不敢怀念童年时两个人成日里形影不离的过往。
因为关系疏远,她甚至是在陈阿姨一家搬走、宁鸣去省城读高中之后,才得知他的离开,沈惜把自己蒙在被窝,偷偷地也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可除了无可奈何,也无法再有别的情绪了。
高一开学时,沈惜由于中考成绩一般,只被分入了一中高中部的普通班,而升入高中后,那些从初中时就令她头疼的数理化科目,更是越来越难如天书。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前,班主任老师判定她没什么攻读理科的资质,直接建议她选文科,沈惜也未多思考,直接同意了。
高二进文科班后,班里各种风格的美女多如云,但只有一小半专注学习,大部分不是在忙于校园恋爱,就是穿衣打扮或者快乐追星,沈惜也乐得自在地加入其中,结果到了高三,发现自己成绩排名离考个好大学差得很远时,她已经无力追赶了……
最终,高考成绩自然也并不理想,沈惜上了一个学校和专业都没什么优势的二本院校。
而此前走的每一步似乎都紧紧关联着后续的路,大学四年她仍是浑浑噩噩、边玩边混度过的,尽管没怎么挂科、也顺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但就业的路途也是不太平坦,此后数年换来换去,都在自己既不满意又无法轻易找到更好选择的公司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