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洛阳那边堪堪平定,信王及其党羽方才下狱之后。
他便一刻不停地带着玄青赶往这里。
谢沉书等不及要与史云腴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等不及要和她重谈那日未曾了结的话题,等不及……
要将她抱在怀里。
可当他带着复杂的心情,急切推开衰败的院门,高呼其那声清风使时,看到的一切,却叫他大失所望。此刻院中遂依旧整洁如初,但没有半分生气。
谢沉书不敢置信地寻遍了院中他们生活过的每一个角落,史云腴却好似从未来过。
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谢沉书怅然走过门廊,举目时却见那块自己故意压在背篓下的玉珏,被悬挂在了史云腴常搁帷帽的地方,随风飘荡。一瞬间不安感蔓延,谢沉书取下玉珏握在掌心,转头就和玄青打马下山,叩响了宋家的门。
谁知却得到那样一个,模糊的答案。
史云腴回家了。
可她的家在哪?老两口望着华服相衬下,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自是摇头无解。
后来,谢沉书牵马站在田野尽头,那日午阳之下同史云腴的并肩,竟恍若隔世之久。他落寞地垂下双眸,亦垂下了储君的傲慢。他就这么盯着掌心那独独被留下的玉珏喟然……
清风使,我归家了。
可你去哪了?
长兄如父
光阴如梭,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被当下的生活覆盖。
这是孩子出生三年后的仲夏,距离宛州城不过十五里有座藏在山里名为栖鹤的小镇。小镇虽在山中,却因往来商道在此通行,而繁茂热闹。
镇子的集市,便是日日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可当那些做买卖的生意人都在用力吆喝时,集市中间有个不大起眼的茶水摊,卖茶的老板娘此刻竟带着孩子躺在摇椅上闭眼小憩。
要不说她的摊位生意冷清,就是连她家摊位上趴着的大白狗,也是懒得要命!
忽而,两个身材板正的儿郎自远处走来,光顾在了她的摊位前,故意提高声调道:“老板娘,你家这茶水怎么卖啊——”
可生意来了,老板娘却没醒。
反倒吵醒了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头,只见小丫头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只手戳了戳身边的阿娘,用着软糯的嗓音低声说:“阿娘,有人……”
“怎么了……小淑。”
那端睡得天昏地暗的阿娘取下掩在脸上的团扇,朦朦胧胧看向闺女。谁知,小丫头在抬眼看清摊外人的模样后,竟又高兴地跳下椅子大呼:“大舅舅,小舅舅!”
史云腴这会儿被闺女史仲淑激动地反应吵醒,转头向外看去,“阿兄,三郎。你们怎么来了?”
可史博志和李直忌并未将她搭理。
俩人这会儿的目光全都在小丫头的身上,哪还顾得上跟她言语。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张开双臂,直等着小丫头往自己的怀抱里钻。
但瞧史博志作为亲舅舅,自是胸有成竹。
可李直忌作为比他英俊潇洒的小舅舅,也是不落下风。
谁成想三秒之后,史仲淑竟毫不犹豫趴进李直忌怀里,叫史博志眼气着他将自己的亲外甥抱起。
他抱起小丫头满脸威风,史博志心有不甘地伸手逗了逗小丫头:“史仲淑,明明我才是你的亲舅舅,缘何你总喜欢跟他这家伙呆在一起,不给亲舅舅我半分面子?”
“你再这般,亲舅舅可要生气了。”
小丫头乖巧,她只是下意识地想抱李直忌,哪里有那么多大人的为什么。可听亲舅舅说生气,她便在李直忌怀中伸手打算雨露均沾地抱抱他。
怎料,却被小气的小舅舅拦了过去。
李直忌将小丫头紧抱在自己怀中,冲史博志炫耀道:“不选你,你就认输。别在这儿为难我们小淑。再说你跟我能比吗?”
“那时候三娘在我的小院养胎,我们小淑出生之后,第一个抱着她的人,可是我。还有月子里找乳母,帮忙换尿布,推着出门晒日头,你管过吗你——这会儿还好意思跟我抢小淑。”
李直忌说得有理有据,怼得史博志是张不开嘴。
叫他最后也只得拿公务说事,“我,我那时候不是公务繁忙,没顾得上吗?是,我哪有你李参军清闲,交代下去的公务,没一件能完整交差。我瞧此番回京述职,见了圣上你怎么办!”
三年了,两人不止年岁见长,这抬杠的功夫亦是了得。
惹得史云腴从茶水摊的阴凉处打扇出来,劝和道:“好了好了,二位大人就别在我这儿摊子前头拌嘴了,你俩于我和小淑而言都是一样的有恩,怎么能分谁长谁短?今儿能不能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吵。瞧着你们来正是时候,要不二位赏个脸,我请你们吃饭?”
史云腴说着撂去手中的团扇,回身就把闺女从李直忌那抱了回来。小丫头到底还是喜欢阿娘,瞧她进了史云腴怀里,就靠在她颈间蹭个没完。
李直忌见状却一边将小丫头递给史云腴,一边故意抬眼瞥向史博志。
“你请吃饭?你整日就守着这么个没生意的破摊子,能赚几个钱。要请叫司马大人请。他一个月的俸禄,够咱们吃几个月的。听说这儿新开了家酒楼,咱今日也沾沾司马大人的光。”
请客?请自家妹妹和外甥的客,史博志自然是不吝啬。
可要捎带上李直忌这家伙,他可就要掂量掂量,“沾我的光?她俩沾可以,你不行。”t
“嘿,你这人?”
李直忌来了火气,俩人的战争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