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断裂的长矛撑起身,放眼望去,他发现那些不是营账,而是雪落在将士们身上积起的坟堆,一座座,接连不断。
他向着父亲的长矛而去,伸手去抓,却抓不住结冰的铠甲,一道黄封的卷轴落了下来,“满门抄斩”四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天地变成一片赤红。
好冷
忽然间,身下的血迹如深渊巨口将他吞没,秦羽从高处狠狠坠落,惊醒后猛地打了个寒颤。
“吱呀——”窗户被风吹得轻微响动。
他睁开眼时,身上的被子不知踢到了哪儿去,江南早春的寒风顺着未关的窗户溜进来,吹得他浑身发冷。
又是梦。
秦羽泄了口气,放松蜷缩的身子,揉了揉眼睛,摸回被子翻身接着睡,窗外却适时传来一阵吵嚷。
“啧。”
“二壮。”
秦羽唤了一声,屋子后头随即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布衣小厮提着水桶晃进来,看见秦羽还赖在床上打瞌睡,不禁开口:“公子,天亮好久了,该起了。”
秦羽“嗯”了一声,睁了睁眼:“外头怎么这么吵?”
“我也不晓得,大清早就听见他们在那儿嚷嚷。”二壮给盆里换了新鲜的水,拧了毛巾递给秦羽:“公子先擦擦,我出去瞅一眼。”
秦羽点点头,趁着二壮转身的功夫又眯了一会儿,才下床洗漱整理,只听得二壮出去后,外面的人瞬间大声,又被二壮给嘘了回去:“别嚷嚷!公子刚起,什么事儿啊?”
“诶呦!半仙大人!救命诶!”又是一伙人七嘴八舌含混不清,秦羽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下床榻。
秦羽在屋内转了几圈醒神,而后擦了脸,换了衣服,坐在凳子上发了会儿愣,看着二壮的身影左右窜了一通后往回走。
“公子,我打听回来哩。”二壮打听完推门进屋,手臂上挂满了篮子,里头装着许多鸡蛋和新鲜菜。
秦羽正拿起梳子,抬头看了眼二壮:“你去打劫了?”
二壮笑呵呵道:“这都是外头街坊们给公子的。”
“他们喊什么呢?”秦羽继续梳头。
“是东门桥的铁匠老李,他昨夜遭贼哩,被偷了三大块银锭,在那儿哭爹喊娘,求公子帮他抓贼呢。”
二壮边说边把篮子收去后厨,秦羽随手将头发绾好,起身去拿帷帽:“失窃不算稀奇,叫他别急。”
二壮端了吃的回到屋内:“公子先吃饭,这回可不一定好弄。”
秦羽带帷帽的动作一顿,又把帷帽放回去。
二壮给他搬来椅子,知道秦羽不以为意,于是蹲在桌边,同秦羽解释道:“我自从被公子救出黑窑,跟着公子的两年里,也算见识了不少公子的神通,但这回确实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秦羽用左手自如地夹着菜,二壮神秘兮兮地在脑袋上比了个手势:
“从前偷人银子的是人,这回,是牛!哞~~”
“”
秦羽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那真是眼皮上挂钥匙,开了眼了。”
二壮嘿嘿笑道:“老李说那三大锭银子是他的全部家当,每天宝贝似的枕着入睡。昨天晚上他正巧睡得迟,半梦半醒之间就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在顶他的脖子。老李睁眼一看,就看见一个硕大的牛鼻子在拱他的脑袋,想把他三大锭银子从他脑袋底下给扒出来,老李立马就急了,狠狠抓了那牛头,谁知道那牛力道大得惊人,趁机抢了银子就撞门跑了,急得老李喊了一夜,声音大得半个丰梨县都听见了,这不,那些看热闹的在外头围了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