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瑛道:“回大人,确有此事。”
娄崧点头道:“你且将你二人的底细,与此事经过细细说来。”
黄瑛讲述道:“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黄瑛从外表上看与寻常女子无甚不同,只是在讲述的过程中,她面色不改,声音沉稳有力,又条理清晰,几句话的功夫便将自己的信息交代清楚,接着便讲述事情的经过:
“那日我被父亲打晕后很快就醒转,我便趁着所有人毫无防备时跳窗而逃。芙蕖县水多桥多,穿着嫁衣往桥上走太引人注目,我便抄了条小路一直奔逃,恰巧逃至郊外荒废的娘娘庙。”
“那时我后脖疼痛,加之跑了许久,体力支撑不住,便躲在娘娘庙的供桌下。不知待了多久,而后听到有脚步声,接着桌布被人撩开,我以为是父亲他们追来了,谁知道是一名女子。”
娄崧捋了把胡子:“她就是那个与你长相相似的兰莘。”
“没错。当时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娘娘显灵了,而后我与她说话得知,她也是背着人逃出来的。”黄瑛说及此,眼中有水光莹莹:
“她说她是顺昌府一位员外的婢女,平日里过着挨打辱骂的日子,她受不了那样的生活便逃了出来,她说她对往后的日子没有什么期望,只求能找个安稳人家平淡度日。说来也巧,她希望的日子恰是我最不愿过的,天下之大,我情愿在外遨游,便是死也无憾。”
“所以你和她便起了互换的心思。”
“是。我与她对着娘娘起誓,甘愿承担互换后的因果,只求能借此一搏,重获新生。”黄瑛说到此有些哽咽。
回想起兰莘以银簪做誓放于如意中,那时她看着神像的眼神,比烛火还要明亮。
可怜斯人已逝,她更不能让兰莘白白死去。
“兰莘换上我的嫁衣,替我上了花轿。我对芙蕖县以外的路都不熟悉,只能顺着她来的方向走,一路躲过山匪贼窝到了顺昌府,本想着只是经过,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谁成想洪逸的手下一眼就认出了我,将我抓了回去。”
黄瑛想起当时的场景就害怕气愤:“这些人野蛮无比,畜生不如!我不是兰莘,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是兰莘,却强行把我带走关在屋里打骂!”
说着她撩起袖子,露出满是疤痕和血痂的手臂,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在场之人看得俱是倒吸一口凉气,人群不住发出咒骂声:
“这打得也太惨了”
“这姓洪的真不是个东西!”
“他本来就是个畜生!不过是仗着京中有人罢了!这种人就该活剐了下地狱!”
“”
娄崧命人将洪逸带上来,后者上来一看见黄瑛,眼中顿时露出惊喜,心道管她是何人,只要能判给自己就好,于是大方承认自己打了她:“主子打仆人,天经地义。”
黄瑛恶狠狠淬了他一口。
人群纷纷起哄。
洪逸气不过,转头用命令的语气对娄崧道:“娄大人还审什么,快上夹!先好好治治这个恶婆娘!”
娄崧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碍于面子只得让洪逸先坐去在一旁,让黄瑛接着说:
“后来我实在受不住假装晕死过去,洪逸见我没了气息,便命人把我扔去南月坊,假装我是自己病逝。为了彻底摆脱洪逸的控制,我便将计就计制造出已死的假象,实则仍是躲在南月坊,慢慢计划之后如何离开。”黄瑛道。
娄崧听完,与解云琅对视一眼,问道:“你躲在南月坊,期间如何生活?”
黄瑛回道:“民女自幼会些手工活,平日靠做竹编草编,向坊中其他人交换食物。洪逸给坊间人的口粮不多,因此一只竹编只换一口粮食,坊间人不少,积少成多,每日也能饱腹。”
洪逸闻言插嘴道:“胡说!每人每日足有两只馒头!那馒头可是发面之物,吃下喝水足以撑了!”
黄瑛吐了他一口:“你放屁!那馒头里参了多少麦壳?!用的面粉都是堆放了多少年的?!要不是为了活下去畜生都不吃!”
“你个疯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洪逸骂道。
娄崧狠狠皱眉,用力一拍惊堂木:“肃静!”
洪逸用手指着黄瑛,冷笑着坐回一边。
左右升堂不过走个形式,为的不过是叫所有人见证自己如何赢下官司,堵住所有人的嘴,此后他将黄瑛带回去便在无任何意义。
洪逸摸了摸自己的脸,阴笑着盯着黄瑛,心里已经安排了不下十种折磨的方式。
整个堂内只有黄瑛是跪着的,她兀自挺直了脊背,直视洪逸那双猥琐的眼睛,硬生生将对方瞪得撇开眼。
“区区竹编,他们连吃都吃不饱,怎的愿意换这等无用之物。”娄崧忍下心头不悦,继续问道:“你既假死,自然不可能大摇大摆露脸,应该还有同伙。”
黄瑛犹豫片刻后,点头道:“我每日做完会将东西交给阿慧,再由阿慧藏在头巾里,悄悄带出去与人交换。”
娄崧下令让阿慧前来对峙,等人到后,确认黄瑛所言属实:“我与她经历相似,不忍心看到她陷入绝境,因此才决定帮她。”
交代完毕,事情经过已经明了,此案牵扯众多,娄崧不免再仔细盘问一番。
秦羽看着堂下的两位女子,二人语气神态自然,句句皆出自肺腑,自觉无甚异议,然而当他瞥向娄崧时,对方那一闪而过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心道不妙。
“你的叙述十分精彩,本府上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事。天底下如何会有非血亲外这般相似之人?”娄崧捋了把胡须,趁机看了眼纸上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