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发无损地摸进了米米尔桦树林!
简直不可思议!——事后才得知的普鲁迪校长,心有余悸地摸着衣身的小脑袋感慨,“这贼胆大的运气也忒好了!”
当然,悄咪咪摸进桦树林的衣身,也表现出了非凡的胆量。尤其是,当那一株株白桦树笔挺的树干上,突然睁开了一个个怪异的眼睛,邪恶地盯着这个矮小的人类小姑娘——那情形,啧啧,想想就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彼时的衣身,仗着无知者无畏的迷之胆量,好奇地瞅着那一个个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的眼睛,还忒好奇地悄声问:“喂,你们是桦树精吗?喂,你们会说话吗?”
她往嘴里塞了一颗芥末蓝莓夹心太妃糖,失望地叹气:“白长这么高个子了,居然都不会说话?”
被封印在白桦树里的恶鬼们面面相觑:。。。。。。好气哦!居然被个小人儿给鄙视了!
意欲给衣身一点颜色看看的恶鬼,立马展现出它们“活泼热情”的一面来。
有的眼睛,眼角淌下了鲜红的液体,将银白色的树干染得血里呼啦。有的眼睛,露出了噬人的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小姑娘吃掉。有的眼睛,四周冒出了长短不一的尖刺,如同收割性命的凶器。
然而,任凭这些恶鬼如何施展花样,可在衣身看来,却不啻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默剧。
因为缺少狼哭鬼嚎的音响伴奏,衣身完全无法在亮晃晃的大日头下感受到恶鬼们竭力制造出的恐怖气氛。相反,她还好奇地指着那个眼圈周遭冒尖刺的眼睛,同情极了:“你的眼睫毛太丑了,长的长,短的短,需要好好修剪一下。”
被嫌弃的恶鬼险没气疯:你个不识货的小东西!这不是眼睫毛,是獠牙!笨蛋笨蛋笨蛋!是能把你撕成碎片的獠牙!
若非被封印在树身里不得动弹,它简直要扑上去把衣身生吞了。
以无知无畏和童言稚语“痛击”诸恶鬼的衣身,犹然不觉自己到底做了怎样天怒鬼怨的事儿。
她往嘴巴里又丢了一块糖——这次丢的,是玉米软糖。
树上的“眼睛”都不理她了。任凭她几番要求,让它们抖几片漂亮的树叶下来,“眼睛”们始终紧紧闭上。
“小气鬼!”衣身气呼呼地弯腰去捡地上的树叶,吃力地比较着哪片树叶更漂亮,“真白瞎了你们的大高个儿!抠门精!”
诸恶鬼恨不能把耳朵都捂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一切都是幻觉!
衣身悻悻然地捏着满满一把桦树叶,走出树林。在林子边缘,她遇上了先前那个披黑斗篷的家伙。
那人的脸深深藏着斗篷里,可声音中却是极度的诧异:“你是人类?你怎么进来的?”
衣身当然不会老实交代,只哼哼唧唧地嘀咕,“想进就进去了呗!”
她还不忘告状:“林子里的桦树精忒小气,连片树叶都舍不得给。你是守林人吗?你可得好好教育它们一下。小气鬼可讨人嫌啦!”
桦树精?小气鬼?
一时间,那人脑子一片空白,竟没反应过来衣身是在向他告状。
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那人惊惶而低沉的声音:“这林子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离开这里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岂料衣身居然上前一步揪住他的斗篷角,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语带天真:“你一个人守这么大片林子吗?会不会孤单寂寞呢?我可以来陪你玩儿吗?”
大抵,眼前的小姑娘的表现,远远超出了长久以来他对人类的认知,突如其来的热情令他猝不及防,竟骇得他倒退两步。
“不。。。。。。不不。。。。。。不用。。。。。。这里,对你不好。。。。。。”他吞吞吐吐,紧张地摆着手,带着几分狼狈,飞快地消失在林子深处,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哎——”衣身从碎花布兜兜里掏出小手。掌心摊开,是满满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
“我还没给你糖呢?你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吧!我妈做的!可惜你跑得太快了!急什么呀?唉!”她不满地嘀咕着。
后来,她才晓得,那日在米米尔桦树林边遇到的,是霍兹家的长子修斯理。
正如普鲁迪校长所言,衣身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修斯理是霍兹一家子中性情最温和的,是个有点“社恐”的僵尸。倘若那日衣身遇到的是霍兹家的其他人,譬如,修斯理的幼弟瑞塔,只怕此刻她已经变成瑞塔工作室里的一个傀儡娃娃了。
还不晓得自己运气爆棚逃过一劫的衣身,拉着普鲁迪校长枯瘦的手抱怨:“一个大男人诶,居然那么害羞!我只是个弱小的小女孩儿,他居然见我就逃,太失礼啦!”
无语的普鲁迪校长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衣身的邀请,与她共享了几块夹心桃脯饼干,以示自己并没有因为衣身是个小女孩儿而看不起她。
事后才晓得此事的瑟西夫人被吓了个半死,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一把紧紧搂住养女,双肩止不住地微颤——这孩子到底像了谁?只怕她生母也没这么胆大吧?
被养母三令五申的衣身丝毫不觉得有啥,大抵,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故此,这只“小牛犊”居然还在时隔半年后,再度溜达到米米尔桦树林附近,期盼着能“再会故人”。
然后——
她就如愿以偿了。
尽管是个“社恐”,可身为霍兹家的长子,修斯理总得承担一些事务。譬如,去外面承接捉鬼的活计,再将捉到的鬼封印在桦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