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肩包里的袜子不是穿的,是用来藏钱的,别搞错啦——”
“换钱时,要留心别上当啊——”
身后,养母的嘱咐一句接一句,在山谷间飘荡。
向着太阳的方向,衣身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朝阳的绮丽光芒中。
“亲爱的,记得回来啊!妈妈——等你——”最后一句话,在瑟西夫人唇边轻轻散出,如一声幽幽叹息。
渡口。
空空荡荡,莫说船影,就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衣身急忙展开手中地图,紧张地东张西望——不会是走错了路吧?可是,方向是正确的,标记也没看错,论理应该就是这里呀!
她一会儿瞪大双眼,一会儿又眯起眼,竭力辨识着远远近近那一栋栋破败的建筑。终于,在一座曲曲折折的廊桥的终端,她看到了半个字——“度”。
什么意思?
摸不着头脑的衣身轻拍扫帚,扫帚便直冲廊桥飞去。
待得靠近,衣身终于看清楚了——那不是“度”,而是“渡”。或许是日晒雨淋旷日持久的缘故,标牌上左边的三水偏旁已然黯淡无色,只留下浅浅的痕迹似有似无。至于写着“口”字的标牌,早已变得支零破碎。衣身在草丛里寻了半晌,才寻到几块碎片,拼起来,隐隐约约有个半竖一横。
衣身顿时傻了眼。
这分明是个荒废已久的渡口啊!
衣身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所措。
按照地图指引,这里应该就是那个联通西陆和东土结界的渡口。而事实上,眼前的景象,尽管依然保留着渡口的模样,却破败不堪。
宛如飘带的廊桥,柱子上的朱红尚未褪尽,依稀可见仙鹤和灵芝的绘纹。八角亭的顶漏了,天光自洞口一泻而下,将青石板上的绿苔映得纤毫毕现。而藻井图案中飞翔的仙人和神兽,面目斑驳,难以辨识。
还有几排二层小楼,门户大开,可货架上却空空如也,唯有门边悬着的一缕破布,在风中无望地左摇右摆,暗示着这里曾经是个商铺。
衣身探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隔壁的铺子,仿佛是间饭馆。衣身顺着还算完好的楼梯上了二楼,却愕然发现,原本用来隔开座位的屏风,居然被开了洞——很显然,这里曾经被洗劫过。贪婪的强盗就连镶嵌在屏风上的刺绣都不肯放过,悉数撬了,无一遗漏。
不过——衣身细细打量着——看得出,强盗的手段还挺高妙,施展法术的力度不大不小,正正好将整副刺绣取下,而边框却几乎没有损伤——当然,强盗这么小心,当然不是为了保护边框。只可惜,这位的眼力明显不如其法术那么好——云纹夔龙图案的剔红边框和支架,居然就被弃之一旁了!
依着衣身曾读过的有关中国传统文化的书,剔红工艺主要用在小件物品上,如脂粉盒、印泥盒等。像屏风这么大的物件,居然采用剔红制作边框及支架,可谓奢侈至极。
衣身替那位强盗连连惋惜,面儿上却露出捡漏的窃笑。她从双肩包里翻出一块包袱布,往屏风支架上一搭,手中魔法杖伴随着咒语轻轻晃动,转眼间,一人半高的屏风原地消失。衣身掀起落在地面上的包袱布,便看见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屏风,宛如儿童玩具般小巧精致。
衣身乐滋滋地将包袱布一卷,将小屏风裹得严严实实,塞进双肩包的最里面。
嘿嘿,发达啦,发达啦!
衣身按了按翘起的唇角,心里暗自盘算这架残缺的屏风能卖多少钱。
衣身的运气素来不差。除了屏风,她还在书店捡到一支铅笔,在杂货店翻出一小捆棉绳。打小儿就懂得“勤俭持家”的衣身,自然是喜滋滋地都将其收入囊中了。
待得深觉着赚了一笔的衣身再度回到渡口处,满心的欢喜又变作了沮丧和茫然。
出发前,她做了尽可能详尽的准备,甚至准备了一套汉服,就是为了在搭乘云轮时不会太惹眼。可哪承想,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个渡口居然荒废了。
想必即便交游广泛的普鲁迪校长,都不晓得吧?否则,他一定会提醒的。
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办?
回家吗?回到温暖的城堡和妈妈的怀里?
还是继续向着东土的方向前进?去探寻神秘的未知世界?
衣身心里天人交战,久久不能决断。
渡口处,距离东西两块大陆的结界很远,但确是最适合停泊云轮的地方。
碎金宫的天水鲸体型庞大,宛若巨轮。亏得有这么一处仿佛港湾般内凹的绝顶云海,否则,天水鲸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这里,地处西陆的极北,昼夜各为半年。现今,正值昼期,日不落,月不升,唯有天际一道道耀眼的光带妖媚地飘摇摆动,变幻着绚烂又诡异的光芒。
也唯有在昼期,渡口才会开放。
只是,由于路途遥远,又兼途中会经过不少险境,走走停停,以至于很难确定航班的到达时间。所以,打算搭乘云轮去东土的人,要么一直守在渡口等候,要么凭运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渡口会有经营客栈、食肆之类的商铺。
起初,经营云轮和渡口的人,都是碎金宫门下弟子,而乘客也都是从东土大陆前往西陆游历的修仙者。后来,随着消息逐渐传开,西陆人也生出兴趣,意欲搭乘云轮前往东土淘金——只是人数不多。
因着东土五宗八门的严格规定,碎金宫对乘客的要求颇高——家世、身份、资财,甚至于相貌!据说,曾经有位妖精大佬申请去东土,却被拒绝了。理由是他长得太丑(当然,有长得极美的妖精,只是这位仁兄不幸生得格外特别了一点,且,绝非尖嘴猴腮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