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柔软的生物擦着她的身体过去,不知道是鱼还是海藻。她也没有分心去想。她要摸到石头,或者别的——
一个坚硬的东西,也许是珊瑚礁。
手里绳索动了动。这是岸上在提醒她,该回程了。她不知道下来多久了。人在水下总不能呆太久,寒冷,压力,还有氧气。但是——她往回拉了拉标明态度,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往下。
往下,再下一点点——
她有种直觉,她在靠近。
周朗上船的时候潜水员正陆续上岸。一个一个筋疲力尽。有人过去帮他们脱掉潜水服。工作人员开始收引导绳。
忽然被叫停:“……还有人!底下还有人!”氛围登时就紧张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她不是上来了吗?”
“不是已经到减压点——”潜水超过40米往上浮的时候,有若干个减压点必须停留,以减少压差对肺部的损害。
“对对对我感觉我也在减压点看到过人,所以应该是在回程了……”
“在哪个气压点?”
“反正现在人没上来!供氧、继续供氧!”船长几乎是在吼。手心湿透了。汗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该死!他就不该放她下去!现在没有足够的备用人手——这批人才上来,没法再次下水。
会出人命的!“言小姐她——”
“言小姐?”周朗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如果不是非常不好看的话,“言夏?”
船长认出他,是个骚包的富家子弟。似乎和杨小姐形影不离,在船上的时间远不及言夏来得多。他指望不上他,就只随口打发:“是,言小姐,她下水了!她还没有上来,现在我得找个人——”
“我下去吧。”
“你?”
“我有rd(救援潜水员)证书。”周朗开始脱衣服,“虽然还不是太够,来——帮帮我。不过很显然,您现在这里没有别的人了。我下去吧。”
“可是——”
船长狐疑地看他利索穿上潜水服,通过安全监测,似乎有点急切——“好吧。”他这里也是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周朗觉得自己很冷静,冷静得出奇。他当然知道下水是有危险的;他知道下水是有可能死人的。
“你没玩过夜钓吗?”
“我是乖仔。”她说。
但是她下了水。
她总是一边说“我胆子很小”,一边疯狂展示她的赌性,就好像狐貍没法不露出她的尾巴。
水很冷,而且在越来越冷。
水流冲击她的身体。
人总会有那么一刻会渴望放手,渴望随波逐流,渴望把自己交给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