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娜也看不下去了:“爸!你又乱说话。有这空还不如让言小姐给找几件好的,也压得住人。”
周奕辰尚未开口,言夏已然笑道:“那是自然。周先生喜欢什么和我说说,我看到有,就给周先生电话。”
周奕辰又拉言夏看了些书画、木雕、金银件。末了一瞧天色就要留言夏和晓冬吃饭。言夏寻思有这个机会搭上周奕申也不错。可惜她想多了。周奕申显然还在为失事飞机焦头烂额,并没有出席晚饭。
周奕辰打发周明娜送言夏和晓冬下山。言夏一路提防,怕这个不好惹的大小姐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结果相反,周明娜一路都沉默,到了酒店门口方才和她说道:“其实我是赞同言小姐的……”
言夏扬眉。
“言小姐大约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无忧无虑了。”周明娜说道。
言夏不接话。含金匙坠地的人诉个苦,听听就好,公主还苦恼于十九层鸭绒垫下的豌豆呢。
周明娜便叹了口气:“我爸玩心这么重你也看到了。他倒也不是不关心利华,但是你让他出手没玩腻的藏品,那就是割他心肝了。不过他有句话是不错的,这个建议,我大伯兴许听得进去。我爸也确实……需要这么个机会,免得上上下下都不把他这个二当家当回事。言小姐你说呢?”
言夏微笑道:“周小姐的意思是?”
“言小姐有意的话,请多给我一点资料,我先在大伯面前透个口风?”
言夏说:“那就有劳周小姐了。”
周明娜一走,晓冬就笑:“二当家?”
言夏温和地说:“理论上可能确实是。”——她估计周奕辰手里股份并不少,所以才活得这么有安全感。
“这位周小姐倒是不傻。”
“这天底下傻子原本就不多,”言夏说,“她年纪也不小了,总要为自己打算。”她没有靠自己双手打拼,也没有下嫁的意思,豪门联姻,也是看嫁妆的。周奕申的女儿就会比周奕辰的女儿好嫁。
言夏也知道这个口气像煞前清,但是在香港这片土地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17
言夏把周奕辰的最新藏品添进公司的内部资料,和团队开了个远程会议。在原有的策划基础上删减一番。她当然知道周家完全有财力成立基金,但是拍卖藏品是一个诚意表达,以安抚人心。
几个人捣鼓了两天一夜,把策划书交给周明娜。周明娜给了她一个飞吻:“等我好消息!”
言夏和晓冬在香港滞留了三天,因知事急,周明娜必然会尽快递交;而如果周奕申有意合作,也不会拖延。
但是非常奇怪,周明娜自那之后就仿佛凭空消失了。周奕辰的电话也打不通。要不是言夏再三确认过照片,也去过周宅,几乎要以为这对父女是骗子。晓冬就嘀咕:“不会是骗我们的策划吧。”
言夏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大小姐,拿我们的策划做什么。”
但是现实立刻给了她一巴掌——言夏搭上一些间接的人脉见到了周奕申。周奕申说:“言小姐这个建议真是深得我心。”
言夏才要喜,就听周奕申说道:“……就是来晚一步。”
言夏看住他。
“我收到佳士得的策划书。”周奕申微笑,“天历也是不错的,下次有机会合作。”
言夏承认在大部分人眼里天历确实没法和苏富比、佳士得这样的老牌国际大鳄相比。但她总觉得周奕申这个笑容有点奇怪。不过人行江湖,愿赌服输。言夏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和周奕申告辞。
起身之际,猛地想起一事,说道:“我之前受令弟拜托找一件定窑白瓷,已经有眉目了,却不知道什么缘故,再联络不上令弟……”
周奕申:“都什么时候了,阿辰就是不肯亏着自己。”抱怨归抱怨,还是示意秘书拨电话。
周奕辰倒是十分高兴:“南宋定瓷?太好了!——什么,我电话打不通,我看看,我一会儿给你打过来,你没换电话吧?”
“没有。”言夏说。
言夏很快得到了答案:她和晓冬的电话之所以打不通周奕辰,是因为她们俩的号码受了限制:“可能就是大师兄拿我的手机玩……”周奕辰解释说,“大师兄是明娜养的猴,成天在家里窜。”
言夏把手机还给周奕申:“谢谢您。”她说。
言夏吩咐晓冬收拾行李回南城。
晓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就离谱!她一个集团大小姐和咱们打工人抢饭碗,闲得慌吗?”
言夏也只有安抚她:“大多数案子都这样吧。做不做得成至少有一半是运气——”
“但这分明是——”
“佳士得出手,原本咱们胜算就不大。老派港人对英国有感情,咱们的主场在内地——”话到这里,猛地打住。
“言姐?”
言夏摆手:“别出声,让我想想,我有个主意——”
晓冬眼巴巴地看着她。
周家英有时候会记不清自己多少岁了。年轻的孩子一茬一茬地长,见风就长。她还记得小时候被带去维修厂,密密麻麻都是零件。那是近半个世纪之前了。父亲新购置的飞机,她记得时速653。
然后超声波,喷气式……各种型号发展起来。她和父亲说:“我想开飞机!”
父亲大吃了一惊:“哪有女仔开飞机的。”
到底没能拗过她。
后来学成毕业,顺理成章进自家公司。哥哥们都说“家英管空姐正好”,气得她哭了一场。她想飞,但是最终还是被分配到市场部。环境如此,人也懈怠,结婚生子,一晃许多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