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就让我自己在城门下站着?也不怕我被狼叼走?
白熙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不敢一个人呆着,当即不管不顾的跟上萧笙,才不管什么临安城。
萧艳殊招招夺命,了然硬扛三招,换来三处挂彩。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柄剑横插进来!
了然的第一反应,是那三具尸体活过来了。定睛一看,面前竟是萧笙那张完美如玉雕的脸。
无影剑招对上,两人棋逢对手,不分伯仲。萧艳殊被震得退出去数步,才看清来者是谁,当即气得面色发黑,心里的愤恨远比剑招的败退更致命。
精疲力尽的了然倒在一个冰冷的臂弯里。萧笙单薄的身板轻松拎起高大的了然,脚尖轻点,退开数步,与萧艳殊拉开距离。
他在无助和彷徨中等来了一盏明灯,帮他驱走要将人吞噬的无尽黑暗。
那瞬间,了然突然觉得,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笙哥救场
“这后生又是谁?”澹台彦和吴伯见来人三两招镇住萧艳殊,不禁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叹。
“浮屠宫的坏蛋少爷。”凤凰抢答。
海棠摇了摇头,表示凤凰所言差也。她见萧笙赶到骤然心安,语调也平顺了不少,只道:“他确是浮屠宫的少主萧笙不假,虽然屠戮六门派,恶名在外,”她连日来对萧笙不肯承认的好感再不能在此时遮掩,郑重道:“但其实人不错,是了然的好朋友。”
盛俊堂连声附和:“我们与萧公子同行过一段,是个温和有趣的人。”
聂清腹诽明明是个冷若冰霜的人,但还是点头赞同好兄弟的说法。
沈嫣秋没说话,心里清楚这就是了然牵挂的“朋友”。
众人说话间,萧笙已经掠步至石穴口,一把将了然扔了进去!而后转身迎向萧艳殊。
“笙儿……”萧艳殊死死盯着萧笙,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带着自己多年倾心养育的心血付诸东流的遗憾。
萧笙恭敬道了声:“宫主。”手腕一翻,剑锋直指对方。
两人相对无言。
萧艳殊知道,自己一直是恨萧笙的。
他在萧青茗腹中时,尚且算得上萧家的骨血;等自己亲手把他从尸体中剖出来,他离开母体,便成了仇人的血脉。她惘顾萧笙的体质,让他修炼叶虚经和无影剑法,以牺牲他的健康为代价,照搬记忆中残缺不全的叶虚经逼着他练,即使明知他饱受寒毒之苦,手里的鞭子仍不会留情。
她对萧笙的管束,不仅是身体上的,更蔓延到精神和人格的每一个角落,将他打磨成浮屠宫最锋利的剑,通过复仇来抵消他生父的债。
萧笙被逼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萧艳殊甚至有些图穷匕见的快意。
萧笙目光凌厉,知道今日不能善了。萧艳殊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河。只要给她一个来临安的理由,就会牵连城里无数有瓜葛没瓜葛的人罹难。
两人同时出招,用剑招来化解尴尬的沉默。浮屠宫弟子噤若寒蝉,看自家的两尊大佛杀在一起。
面对萧艳殊这样的强手,萧笙将此刻折磨着他的鞭伤和即将折磨他的寒毒抛诸脑后,真正化身一柄剑。体内与他缠斗了十五年之久的至寒真气终于不再踟蹰,如开闸的洪水倾泻到身体各处,而后聚在掌心,再灌注到无影剑招中。
两人倏地弹起,不约而同选的同一招!
“砰——!”这一声撞击声与之前的无数声不同,两人手里的重剑应声断裂,无人看清他们眼花缭乱的动作。
高手过招,一招足矣。萧艳殊手里只剩一柄断剑,以及喉头的一口咸腥。
她虽年长萧笙十四岁,可整个童年都泡在蜜罐里,上有父母和姐姐,下有宫人惯着她,等到浮屠宫大难之后才发狠练功,已经错过了少年人习武的最佳时机。且面对失了一半的叶虚经,她又惜命得很,还妄图靠自己振兴浮屠宫,并未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修炼。
萧艳殊本可以安慰自己,是那和尚消耗了她太多内力,才会不敌萧笙。
可她此刻突然醍醐灌顶,直面她一直逃避的事实:她既没有萧笙的天资,也没有他的决绝,若真要背水一战,她胜不过萧笙。
她悲哀的承认,这几年来,每每看见年轻而强大的萧笙,除了欣赏和得意,更多的还是嫉妒。
因为恨,因为嫉妒,所以才要折磨。
萧艳殊恨然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轻轻一拂袖,道:“撤。”
黑衣人消失在空气中,如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了然摔进石穴口,落入聂清和盛俊堂的怀里。沈嫣秋连忙扑上来,给他处理伤口。
年轻的和尚剥去僧衣,那具身体几乎是无暇的,唯有肩膀上常年担水留下的薄茧,证明他是个朴实的乡下汉子。可如今,肩头、胳膊、腰腹却都遍布狰狞的剑伤。
趁着沈嫣秋给他包扎的空档,他犹在自嘲的想,有了这一身的勋章,从今以后,他也算个武林人士了。
沈嫣秋刚给他包好,外头的萧艳殊已经走了。留下萧笙一个人,穿着黑衣,手里剩着半截短剑,茕茕孑立立在原处。
了然小死了一会,方才从伤口的疼痛的刺激中回过一口气来。他顾不上穿衣,推开众人跳出石穴。
“阿笙!”他惊喜的唤着分别数日的好友。
萧笙转过身来,被他浑身渗着血的绷带扎疼了眼。
那都是因自己而受的伤啊!
他打从记事起,便知道自己的出生伴着原罪。他的存在就像一个魔咒,时刻提醒浮屠宫弟子若干年前的那场浩劫,提醒萧艳殊还有多少仇人未偿命。他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故而从来不惜命,只将死亡视作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