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比冒牌货更美艳,气场也更森然。方才面对柳翩然,鲍龙飞找来的乌合之众靠着赏饭吃的情谊尚能与之一战,可真正的浮屠宫主一人便带来千军万马的威压,萧艳殊进一步,他们便不由自主的退三步,显得岿然不动的了然鹤立鸡群般耀眼。
“是你。”萧艳殊看着了然,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
“萧宫主。”她毕竟是长辈,了然朝她低头致敬,恭敬中又带着三分的不忿,全因忆起她施与萧笙的伤病。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了然问:“不知萧宫主深夜造访仇家庄,究竟所为何事?”
“听闻有人打着浮屠宫的旗号四处劫掠,我便不辞辛苦的过来收拾一下。”萧艳殊道。
“方才那伙贼人已经被庄里的人赶跑,所幸并未造成损失。”了然应对从容:“萧宫主若是为此事而来,还是请回吧。”
“我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山涧的夜风吹乱了萧艳殊的头发,她用玉指拨开,将其拢到脑后,好让了然能将她脸上凌厉的笑容看得更清楚,道是:“既然扑了个空,没能逮着那窝耗子,听闻仇家庄恰巧是断水十三刀传人的居所,不如让我领教一二。”
“仇前辈已经在轮椅上坐了二十年,断水十三刀再无其他传人。”了然与之解释:“若萧宫主坚持要与他过招,好成就无影剑击败断水十三刀的美名,那与在临安城时,将我的落败宣言为击败破山七刀传人的成就,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萧艳殊最敏感的骄傲受到质疑,顿时警觉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服?”
“这要看宫主怎么说了。”了然坦然道:“贫僧确实不敌你,败在叶虚经和无影剑的手下,虽败犹荣。萧宫主若是说击败了了然和尚,我绝无二话。”
他的声量骤然拔高:“但是,萧宫主心知肚明,那晚贫僧的破山七刀是现学现卖,若凭此便妄言无影剑已经胜过破山七刀,恕我不能认同。”
萧艳殊向来受不了中原人文绉绉的这一套,彼时已经拔剑,冷笑道:“那么请问了然师父,今天你的刀法练好了么?”
了然认真思忖一番,坦言道:“不敢说。”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萧艳殊怒喝一声,重剑直指了然:“断水十三刀不肯应战,你替仇离恨来也不错!总之,断水十三刀和破山七刀,今夜必须折一把!”
了然被逼拔刀,脑海中翻腾着仇离恨的教诲,强迫自己去回忆萧笙伤痕密布的后背,想要去寻找做一柄刀的感觉。
“正好,我也有话想问你。”萧艳殊眼中的杀意奔腾而出:“若你输了,便要将笙儿的下落告诉我!”
了然来不及讨价还价,无影剑招已行至眼前!
了然猛然抬头,黑暗折损了他的视力,萧艳殊纤弱的身形就像流云飞絮般优美,却兼具鬼魅的迅捷,了然看不清她,也不想看清,无影剑九九八十一式的诡谲变幻,他反正从来看不懂。
他为了找寻所谓的“戾气”,正拼命回想萧笙的鞭伤。那些流血的伤,化脓的伤,银刀剐肉的伤……此时他眼前被萧笙鲜血淋漓的后背,萧艳殊变成幕布后模糊的魅影。
了然的双目因为痛苦而遍布血丝,凶猛的戾气喷薄而出,连他梨涡的甜美也不能调和半分。
这一刻,他不再是个和尚,神魂全凝聚在刀刃上,俨然成了一柄刀!
“铛——!”
众人只看到兵刃相接,却看不到两人真气的碰撞。两股真气一阴一阳,通过刀与剑接触的那一个小点,互相施压!
可两人的对峙并不在虎口,而在心口!
萧艳殊只觉得心口发闷,好奇这嫩和尚是练的什么内功心法,相比叶虚经竟不逊色。又听“呛”的一声,了然的刀刃顺着剑身往下滑,卡在剑托上。
竟是靠着蛮力又进了一小步!
萧艳殊心惊肉跳,放弃僵持,率先后撤,被他在绝境里生出的求胜欲吓得不轻。
只觉得连月不见,这和尚不仅刀法精湛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截然不同。那些碍手碍脚的好生之德和点到即止全抛却,颇有三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味道。
让她无端想起了那日临安城中,脸上写着恩断义绝的萧笙。
她不禁感慨道:“小师父还说刀法没练好,真是好生谦虚啊。”
萧艳殊深吸一口气,将冒头的敬畏全压下,重拾起所向披靡的信心。那日败给萧笙就已经够丢脸,她绝不肯承认自己面对了然也会心虚。
萧笙躲在水缸后。他看见胜局在向了然倾斜,紧攥的拳头终于松开一些,掌心被指甲生凿出的沟壑隐隐作痛,提醒他危机并未走远。
萧艳殊周身寒气逼人,连少根筋的熙岚也因她的出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身边的萧瑟:“那就是你小姨?”萧瑟无声点头。
熙岚同情的看着他,摇头道:“那你还真挺可怜的。”
艰难的平局
了然在这一瞬的安静里想起来山上无忧无虑的时光。他渐渐明白,内功是什么,外功又是什么。担水磨出的肌肉和体力,师公殴打驯出的敏捷和迅速,这是外功;而他随着师父修炼的催眠“闭眼禅”,那是内功。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师公的拐杖敲过来,他便拿肉身迎战,靠得是蛮力;肉身能力所不及时,比如给萧笙和澹台彦渡功时,击落荣瑟的狼毫雨时,便自然而然的调息召出内功。
如今,因他的神魂全灌注到破山七刀里,机缘巧合之下,他终于踩到了那条界线。一片虚空之中,他左脚踩在暴烈的刀法上,右脚踩在浑厚的内力上,突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