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干这档事,流年身体有些僵硬,但身体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她缓了一分自己因为身体里头那无休止的痛意,然后有些艰难地睁大自己的眼睛,抬头寻着那双蓝瞳望过去。
环境本就昏暗,眼前的人还戴着黑色眼罩,她根本就不可能看清那双第一眼就让她惊艳至极的眼睛。
这第一眼,是指她第一次在午后偷瞄到这个被所有人簇拥着的小布丁的时候。
陆和第一次找上门来的时候,他瞪大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问她为什么没有自己的佩剑。
流年面对他父亲的时候,是路上随手拔的细竹竿,第一米娜面对陆和,直接把局里大门的铁杆薅下下来,而今天,她用流翎的刀砍了一支枯木。
在种花家,无论是天师还是咒术师,都喜欢拿着一把自己衬手的武器,其中最为受欢迎的,就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一柄长剑走天下,主要是挥剑拔鬼怪的时候,真的很帅啊!
流年其实也有一柄自己的长剑,只是很多年以前,她亲手折断了这把拔除了不知多少鬼怪咒灵的银剑,然后一挥,便把这两把破铜烂铁丢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泊里头去。
长剑沉湖,她的内心就锁上了,尤其是越往后,越能了解到身边的人都不可能陪着她走下去的真相,她手中不止段送了太多的咒灵亦或是鬼怪,也埋没了太多的同伴。
她看着同伴脸上被岁月刻下的痕迹,头发渐渐雪白,而自己,几乎是一丁点都没变,心里没有落差,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来,她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好强的,懦弱的,善良的,极恶的,温和的,狂躁的……一年复一年,有太多双让她想要停下步伐的眼睛,而当时午后屋檐上的一瞥,也不过是千百双让她不仅感叹十足的其中一双而已。
但有那么一次,是不一样的。
或许之前情愫便已悄然埋在脑中不知道那个角落里头,她没放在心上,所以在她无知觉的情况下,那情愫开始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然后在一次的对视当中,遇上花期,它迅速绽放,开出了自己最为耀眼的模样。
在五条大宅的时候,流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如同比晴空甚至于宇宙星空还要惊羡的蓝瞳,心脏处传来的悸动瞬间麻痹了她的大脑。
那名为情愫的花骨朵于茶香糕点甜香之中轻轻摇曳着身子,无形地落在五条悟那随意搭在乌黑茶杯之上那白皙得惹眼眼球的手指上,亲昵地蹭来蹭去,那时恍然大悟的她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个是赶紧掐死这朵肆意的花朵,一个是任由这朵花绽放在她脑海里头,永不凋亡。
答案是很明显的,她选择了第一个,带着五条悟进入了由自己的一角记忆捏造而出的幻境之中,成功惹恼了五条悟。
但这并未消去她的烦恼,五条悟的疏离,或者是他和其他人的打闹,亦或是自己午夜时分那一双绕她梦境的蓝瞳,都在让她重新考量自己的选择。
或许,宁栀说的不错,未尝不可一试。
在流年隔着黑暗与眼罩盯着那双蓝瞳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条毛绒绒的东西缠住了她跪在五条悟身旁的大腿,并且有往上试探的意味。
流年立即回了神,有些错愕地望向眼前这个人的头顶上,依稀地,她看到了两朵正朝她微微晃动的云朵。
明明五条悟手脚都没动,甚至于呼吸都是睡梦中的那平稳有规律的起伏,但是流年却还是被圈进了属于他的领地当中。
一经靠近,便不可抵抗。
拉链的声音很清晰,但流年的脑子却是一团浆糊。
她拉下五条悟外套的拉链,然后埋头靠进了那温暖的颈窝里头,唇瓣之下,是正在彰显这生命的有力的跳动的脉搏。
那条毛绒绒的玩意儿正轻轻地揉搓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地方往她因为犯病温度低到不行的身体上。
毛发有些痒,流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腿,却被强势地缠着继续拖了回去。
脸上冒着鳞片的地方在发痒并带着丝丝缕缕的疼意,就像是蛇类需要蜕皮一般,可是流年也知道,这些个玩意儿,是赖在她身体不走的,她偏动自己的脑袋还有身体,把自己往五条悟怀里挤了又挤,鳞片很敏感,她感觉得到自己擦过五条悟脖颈处那温暖平滑的皮肤。
血液的香味从皮肤之中冒出来,勾着她于黑暗之中睁开了自己的眼瞳。
她煽动着鼻翼,凑近了那皮下的血管,底下的人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只要她张开嘴巴,就能直接咬上去,可她去犹豫了。
“五条悟,我知道你醒着。”
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下一秒,一只手托起了流年的下巴,两指狠狠捏着下颌,流年仰头,没说话。
而面前的人正微微勾着唇,饶有兴致地看着流年这张已然冒了一些鳞片的脸,还有左眼的那枚竖瞳。
他也没说话,但是原本缠着流年腿部的尾巴却往上,钻进了流年的外套里头。
温热的鼻息洒在那冰冷锐利的鳞片上,五条悟轻轻咬了一口流年鼻梁,花着如同恶魔在勾引着路人时那般蛊惑的声音说道:
“是你先闯进来,打扰我睡眠的。”
“我待会可是还要去开会的。”
话里虽是有赶客的意思,但是在这快要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气氛之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尤其是——流年夹住了那条作乱的尾巴,伸出依旧颤抖的手,捏住了他头顶上也是毛茸茸的玩意儿。
指腹如同以往那般捏着低才温暖的皮肤,片刻后,打着转往下,顺着额头那柔顺的头发,搭在了那黑色眼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