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山充满兴味的眼神与辟邪对视,辟邪与他低笑一声,撩起眼皮,没多废话,“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们?”
吹山抬头看他,忽的又笑起来,眼尾细纹颤动,“辟邪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放过他们?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我的保命符,我放过他们,你们能放过我?”
辟邪冲他笑,“说不定呢”。
“不不不”,吹山摆手,“这太冒险,我可没有第二条命能活”。
焱稚没那么多耐心听他们扯皮,直截了当开口,“什么条件?”
吹山终于听到想听的话,眼角皱纹更大,可他却不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打量起焱稚来,“我记得物灵里可没有你这么一位头戴白纱的姑娘,你是谁?”
焱稚态度冷冽,几乎要将周围温度冻结,“我是谁重要吗?现在是你提条件的大好时机,你确定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吹山思考片刻,目光看向她身后几人,终于拿出一个像是蛊虫的东西,灰褐色的小虫躯体,看不清正面,“将这人蛊放在你们的本体上,我就放了他们”。
焱稚看向那一动不动的蛊虫,她的记忆力没有人蛊这类东西,所以她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作用。
吹山看着他们凝重的表情确是笑了,他大手一挥,就有弟子压上一个人,吹山将人蛊放入那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只见人蛊接触到肌肤开始爬行,朝着人的后脖颈爬去,片刻,吹山下达命令,“杀了他们”。
下一秒,就见那人晃晃悠悠朝着他们走过来,身上的刑具都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开始滴血,走到辟邪面前那人竟嚎叫一声,朝着辟邪撕咬。
下一刻,被辟邪一掌劈晕,焱稚接住倒下的身体,将他放在神像下靠着。
这下,人蛊的作用就不用解释了。
吹山却是在此刻开口,“怎么样?各位大人?”
沉默——
焱稚咬紧牙,想不出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办法!
吹山叹声,朝着身后人群感叹,“这就是你们失去庇护后依旧信仰的人,人命当前,他们连为你们牺牲都不愿意,真是……”,吹山半眯着眼,唇角笑意癫狂,“虚伪啊……”
许是说完这些话,人群依旧没反应让他有些恼怒,只见他拿出一个金铃铛,轻轻一摇,那些眼底无光像是人偶的流民,突然恢复神志,茫然看向四周,身上的伤口很快疼得他们不断惨叫,吹山饶有兴致观赏,接着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流民茫然的神志突然就冷静了,焱稚看见他们不断有目光看过来,怨恨,悲伤,痛苦,但更多的是欣喜与……信仰,复杂又含着热泪。
吹山见他们没有想辟邪他们求救,脸色顿时难看几分,一个眼神,周围看守的弟子拿起鞭子就狠狠抽打起来,远远的焱稚都能听到鞭子挥舞的破风声,以及人们强压下发出的闷哼。
一些离焱稚他们相近的修士想逃跑却又不敢,只能眼看着空气中密集的灵力气息依旧愈来愈沉重的威压,风雪似乎围绕他们开始旋转。
却又突然归于平静,静的可怕,只有鞭子的抽打声。
“住手!”
清魂最先开口,“我来,让他们住手!”,他的声音一向清冷,此刻却带着哑,像是强压着情绪。
看着清魂走出来,焱稚想喊住他,可发现自己的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用力吞咽,却发现清魂已经走出她的身侧。
她想上去拦住他,或者自己来,却被人紧紧箍住胳膊,辟邪在她耳边耳语,“不行哦,之后还要靠你来救我们呢”。
带着上调的尾音,辟邪也走出几步,笑着道,“这位可不是物灵,她就不必了吧?”
吹山仔细打量焱稚,像是在打趣又像是猜疑,“辟邪大人也会为你们以外的人争取机会?”
辟邪看他,又笑,“坏事干多了,总想死前做点善事”。
“此言差矣,我怎么会让大人你死掉呢?我可不舍得”。
辟邪像是没了耐心,唇角的笑意都消失了,吹山这才不急不缓道,“当然,物灵以外的人我没兴趣”。
看着他们一个个走上前,焱稚强压着情绪,努力保持平静,清魂站在吹山面前,吹山手中的人蛊即将放在清魂身上时,人蛊被一股重力狠狠撞掉。
错愕的情绪在清魂眼底蹦现,脏乱不堪浑身血污的人眼底却迸发夺目的光,被泥土遮住的脸颊却扬起笑容,“清魂大人,不要”。
吹山毫无防备被撞得差点摔倒,人群开始变得暴动,周围看守的修士手下力道更重。
面前的人,伸出明显比起其他人干净一些的手掌,用力将愣神的清魂往后推,“大人,对不起,弄脏了——”,血溅上清魂的眼,眼前顿时血红一片,吹山阴鸷的目光看向地面的尸体,狠狠将他踹开。
清魂呆呆低头,看着胸口处的黑色掌印以及那位未说完的话。辟邪将他狠狠拽到后面,焱稚被呆愣的清魂砸住,两个震惊的人被这一撞,撞得回神,再抬眼,无意识冰凉划过脸颊,呆愣愣的。
眼前的一切令在场的一些人开始动摇,他们这样做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人族的未来为什么要在人族的痛苦上建立?这样的选择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一向不顾他人的红夜也是头一回认真看待这些人,没有嘲讽,没有调笑。
眼前,这些流民,不,应该是赤水的子民,他们承受着□□上的痛苦跪倒在地,朝着焱稚他们的方向,双手合十祈祷。
直到他们睁眼,看着这些庇佑了他们几百年的守护神,沙哑听上去像是七八十岁老妪的声音,她在人群中央,眼神却直直看向焱稚,仿佛透过这层白纱看见她真实的面容,她双手合十,突然朝着他们磕头,“望大人安康,我等永远在此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