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问得太轻了,坠落下来的柳倾绝根本听不见,他只是喃喃自语。
柳倾绝有修为护身,跌落下来时,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距离他不足几步路的距离。
他看见柳倾绝的眼睛睁开来,那双眼睛望着他,又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
他走近去。柳倾绝望着他,眉头紧皱,被击中的伤口溢出大片血迹,苦笑了一声:“哭什么,怕我伤着你师弟?总不该是心疼我……”
他一合眼,眼眶中蓄着的泪水又沿着脸颊滚下来,没来得及接话,青耀山等人迅速赶来,丝毫不敢耽搁地飞快将受伤的柳倾绝捆住。
“可算你把你给制服了。”
青耀山穿着黑衣服的人低低骂了几声,“你说你这么白费力气跟我们动手有什么用,嫌不够累是吗。”
柳倾绝被这人从地上拉起来,封住经脉,即便有再强大的修为,也无法发挥出来。
那人又看向容冽,低声说道:“不是说你们承澜宗那个什么幽兰,可以助人修为大涨吗,这个邪修看起来也没有太夸张啊。”
另一人道:“都说了是邪修了,可能原本也就没什么根基吧。”
“唉,白瞎了一个好东西。”
“给你你愿意要吗,也就这种疯子才会贪图一时,为了杀戮,什么都做得出来。”
青耀山弟子打了个哆嗦,“你说的也是,我也不愿意用这种办法助长修为,我又没有血海深仇等着要仇,十年我可不够活啊,还有很多地方没去游历见识过呢。”
容冽沉默来到慕朝雪身前,上上下下检查他一遍,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一滞。
慕朝雪抬手,胡乱抹掉脸上泪痕,有些尴尬,张嘴想解释自己没哭。
容冽问:“师兄可有被误伤到?”
他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去看他身后的柳倾绝。
柳倾绝刚好也在看他。
他皱起眉头来,虽早已料到柳倾绝那般一意孤行不会有好结果,但亲眼见着一日之内发生这么多变故,心情还是有些乱。
他低声问师弟:“接下来会怎么样?”
师弟站在他身前,隔开他的视线,漠然道:“带去禹城。”
“禹城?”
“那片沼泽中生出的瘴气快要控制不住,由他动的手脚,或许他能找到命门所在。”
川泽成精,就不是靠强行压制可以解决的,水生万物无穷无尽,如果不从根源处消除其中恶念,就是再多的人也没办法阻止,禹城的伤亡只会无穷无尽,直到那里变成一座只剩游魂的死城。
即便是现在,有百姓伤亡的地方也已经不止是禹城,周边城镇,甚至承澜宗都受到了波及,灵力低微的外门弟子甚至也和普通百姓一样,不敢独自出行。
听到这番话,柳倾绝也只是低垂着眼,默不作声,叫人看不清情绪。
慕朝雪有些心不在焉,含糊应了师弟一声:“好。”
青耀山与四方宗的人见他们师兄弟二人再没别的话要说,道:“那行,人就交给你了,我们也有事,先回宗门。”
四方宗弟子十分爽朗地在容冽的肩膀上拍了拍,却被容冽借着和慕朝雪说话的契机,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旁边的青耀山弟子轻哼一声,“只是暂且由你们承澜宗看管,至于柳家血案,还得由青耀山四方宗共同审理。”
四方宗弟子一脸莫名其妙:“来时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又说一遍。”
青耀山弟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副颇有微词又隐忍不发的样子,阴阳怪气道:“你们承澜宗记得把人给我看好了,别再出上回宗门大比那样的乱子,真够丢人的,还第一宗门呢。”
青耀山弟子态度不善,旁边几人也都司空见惯。
青耀山向来不服气承澜宗如今在修真界的地位,承澜宗有无上剑尊,青耀山也有忘忧道祖。
当年二人先后联手封印妖皇于沧溟海,击杀魔尊于北域,致使妖族衰败,魔族覆灭。
此后,修真界有数十年未起争端,获得了难得的平静,偶尔只有像柳倾绝这样零星的邪修作乱。
青耀山始终认为,他们的老祖宗在击杀魔尊的过程中功劳更大,要不是在那之后老祖宗莫名一去不返销声匿迹,如今这第一仙宗的位置该是他们青耀山的。
青耀山弟子一有机会抓住承澜宗的错漏之处就要损上一损,换做承澜宗其他人,免不了一番争执。
不过今日面对的是容冽和慕朝雪。
师兄弟二人脸上神色各异,都有着各自的心事,谁都没有逞口舌之争的兴趣。
青耀山弟子兴致缺缺地离开,四方宗弟子紧随其后。
这些人一走,容冽就给承澜宗那边传去音信。
很快,就有人半路来接。
来的是两名承澜宗的长老,风尘仆仆,身上还负着轻伤,眉眼间的疲倦之态很明显。
双方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情形,柳倾绝的情况复杂,只能等到禹城再作商议。
倒是禹城那边,情势不容再等,薮泽吸收大量血肉之气,之后更是向修士下手,成长的速度加快,变得越发邪乎。
慕朝雪问过大师兄的安危,得知人已经从广阔的薮泽地里找到,除了受了伤,没有性命之忧。
这是唯一一件没有超出他预料的事情,让他在接连的失控感中难得找到一丝安心。
柳倾绝被重重隔绝,无法与外界联系。
慕朝雪身为柳倾绝被抓去柳家的人质,一路上也被保护起来,没有太多见到柳倾绝的机会,更别说是开口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