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章的眼角滑落过一滴泪,转瞬隐没于被褥之间——该断了,断了他的执念,他的妄想,他的求而不得。本就是将死之人,何必再去扰乱一池春水。
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龙文章强撑着起来了,他一步一步挪动出他的小木屋,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等再睁眼,祭旗坡的一团混乱让龙文章大为头痛。
炮灰团以迷龙为首,精英们以张立宪为首,全都滚做了一处,拉拉扯扯地打得好不热闹。
张立宪的身手那是一等一的,平日里横惯了的迷龙算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全然不被张立宪放在眼里。仅仅两个回合,曾打遍收容所无敌手的迷龙大爷就脸朝地,屁股朝天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迷龙犹自逞强道:“个瘪犊子,再来,老子非整死你不可!”
张立宪扭扭脖子,挑衅地对迷龙勾勾手指,“来,龟儿子好好陪爷爷过两招。”
围观的人瞎起哄,沸沸扬扬的。
张立宪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尖兵,是虞师里最能打的人,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干净利落,直切要害;而迷龙纯粹是和人胡打所积累的打架经验,碰上张立宪这种练家子自是输得毫无悬念。
迷龙再一次趴了,炮灰团的气焰登时就弱了。
何书光趾高气昂,鼻孔朝天,“把你们团长叫来!”
不辣说:“我们团长睡着的呢。”
“那不管!你们不叫他来我们就自己闯进去。”
何书光带头就往龙文章的小木屋冲,何冰余治尾随,孟凡等人等人拦也拦不住。张立宪暗暗叫糟,要是何书光一个性急真对龙文章做了什么,以那人现在的伤势而言,不死也得再去半条命了。
张立宪喊道:“都给老子停下!”
何书光是很听张立宪的话的,他回头,颇是费解,“哥,又怎么了?”
何书光觉得张立宪很怪,按理说师座被人气得倒下了,张立宪该是头一个会拿罪魁祸首开刀的人。且不说吴哲,那是张立宪的弟弟,他们自是不可能对吴哲做什么。那这满腔的怒气也只好找龙文章来发泄了。但瞧张立宪那态度,又不像是来和龙文章算账的。
“哥,
你想怎么做?”
张立宪目光闪烁半天,冒出一句,“不碰伤员。”
何书光不乐意了,“不能碰难道还要供起来?”
“反正我们不碰伤员。”
张立宪的命令能顶大半个虞啸卿,精英们不动了,和炮灰们胶着着。
龙文章笑了,上天总是宠爱骄傲的人,给他们一颗孩童的心,当然,这里说的不是天真纯良,而是他们永远只顾自己的喜好厌憎。譬如张立宪,譬如何书光。
龙文章咳嗽着,他微躬背,咳得撕心裂肺,他有种内脏都破碎的错觉。这突兀的声响打破了祭旗坡的僵局,炮灰和精英齐齐望向龙文章。
孟烦了瘸着腿,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龙文章的三米之内,“哟,您可算是醒了。”然后他压低嗓子,“你这会儿来做什么,没见着那群太子爷来砸场子?被他们逮住你死定了,进屋躺着吧。”
龙文章摆摆手,平复了好一会儿,“没事,我就来看看,他们不敢对我下手。”
孟烦了将信将疑地给龙文章让路,把人给搀着。
张立宪推开众人走向龙文章,何书光满心以为他哥到底是按捺不住怒气要胖揍龙文章一顿了。可张立宪却停在离龙文章一步远的地方,欲言又止,他想问龙文章你没事儿吧。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龙文章也想假作轻松地和张立宪胡侃几句,但是他却没了这精神气。
龙文章略一抱拳,“多谢师座抬爱,我没事。”
何书光嗤笑,“哥,他都说他没事了,那就不是伤员了。”
“你闭嘴!”
“哥!”何书光接二连三地讨了没趣也来了火气,“哥,你就说吧你想怎么遭?我们这是来给师座报仇的不是来和他们一家亲的!”
张立宪恼怒得恨不得给何书光一个耳刮子,对于师座倒下这件事他是挺生龙文章的气,可比起这些他更关心龙文章的伤势!张立宪忙看向龙文章,生怕被误会了。可是等二人四目相对,张立宪却惊觉龙文章向来对着他便溢满深情和渴望的眸子竟晦暗不明,像是没了星辰照耀的无边夜空。
张立宪心顿时凉了半截。
龙文章越过张立宪,对何书光说:“我好歹是一个团长。你们这里最大的官也就是营长,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
“我呸,炮灰团团长!”
“炮灰团又怎么了?”龙文章颇是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遍精英们,“就算是炮灰团我这个团长的职务也是师座亲封的,也是个名正言顺的团长!你们的行为是以下犯上,这可是要挨军法处置的!”
龙文章抬出了虞啸卿,何书光等人还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都愣愣的杵着。
龙文章又面向张立宪,“张营长,你说是吗?”
张立宪说:“是,你是虞
师座亲自任命的团长,我们动不了你!何书光,带着你的人和家伙给老子回师部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何书光老大不愿意,但见张立宪是动了真火也不敢多说,灰溜溜地领着人走了。
张立宪原地不动,他在观察龙文章,这个一度死皮赖脸缠着他的男人竟是真的不再留恋他似的,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张立宪忽觉无名火起,他迫切地想要揪住龙文章把人给狠狠揍一顿问他自己做错什么了要受到这般冷遇?!可良好的家教和矜持的本性让他做不出这种出格的事,他只是抓住龙文章的衣领连说三声“你好得很”,便上了吉普车轰隆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