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原来,玉倾是一个严重的路痴。
越倾国曾经出过几次府,有两次玉倾也找借口跟着去了。可是在街上出了点意外,两个人走散了,越倾国回府后发现玉倾不在府中,于是与秋百合出府找寻,最后在走散的那个地方找到了原地呆立的玉倾。问她为什么不找路回府,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分不清方向,不敢乱走,只好站着等越倾国来找她。
于是,越倾国知道了,这个别人面前庄重威严的巫女大人,不但懒散,而且是一个坚决不朝别人问路的怪胎。
再比如说,秋风会上那个让人惊才绝艳的玉倾,其实平时生活中实在让人无语到了极点。
玉倾曾和秋百合学弹琵琶,两个人在水榭里一个讲,一个听,最后玉倾学了数日,秋百合教了她一首最简单的曲子让她练习,玉倾弹出来的曲子居然愣是让人听不出那便是秋百合刚弹过的那首,一曲弹毕,一向温文尔雅的越倾国手里的糕点生生成了碎末,落了一身,而池塘里的鱼全都浮了上来,白肚子朝天。
那天之后,秋百合再也不让玉倾碰“绿意”了。其实就秋百合本意,原本是连琵琶都不打算教授玉倾的,但架不住玉倾直接书了几张乐谱出来,秋百合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于是为了那几章乐谱,秋百合咬牙坚持教了下去。
不过还是没有什么成效,最后以玉倾的主动放弃告终。
玉倾曾和越倾国对奕。越倾国对于黑白棋的棋路有一定的研究,玉倾秋风会上的那局珍珑也着实让他刮目相看了一把。可是真正对奕起来越倾国才知道,巫女大人的棋对他而来,实在是臭得可以。以至于后来虽然他让了十几个子给她,最终却仍能胜她几十个目。
那时,越倾国才发现,很多时候,看一个人,不能看一时的表现,要看她的平时。
懒散,赖床,路痴,迷糊,缠着他下棋却又常常耍赖趁他不注意偷棋,把琵琶弹得无与伦比的难听……这样一个少女,根本不像真的会成为巫女的人,而更像一个处得熟稔的自家小妹。
——如果,他有小妹的话。
玉倾感觉到身后有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越倾国。她用拳头轻轻捶捶自己酸疼僵直的腰,缓缓从石头上坐了起来。
然后,转头对越倾国一笑:“又要出去?”
玉倾在巫女府中从不带面巾,向来素面朝天。自巫女正位之礼后,她的额头正中便浮现了几朵鲜红花瓣样的图案,透着几分妖娆妩媚。玉倾这具身体年纪尚幼,再加上身为巫女,清纯中带着几分不沾凡俗的气质,此时却衬着这几瓣花,每次见到总给越倾国一种难以违合的妖异感觉。
越倾国点点头:“是的,有几味药用完了,想去买一些来。”
玉倾还没有开始选巫侍。她成为巫女的第二天便给秋百合举行了脱凡仪式,秋百合便成了玉倾身边唯一的一名巫侍。不过这并不代表府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事实上,府里除了玉倾、越倾国和秋百合外,还有十个基本不露面的人。这十个人并称“十大总管”。虽然都是侍奉巫女,但与巫侍不同,他们跟随巫女大人却不会随巫女一起回归神之怀抱,而是要在府中全力维持巫女府的运作静待下一代巫女的到来,并且同样对下一代巫女尽忠。
在巫女府中,“十大总管”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巫女平时有什么裁决不了的事情或者疑问时,都可以去问询他们。
外人基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越倾国也是在入住巫女府数日后才撞见他们一次,从而知道他们的存在。
不过,自己本不是巫女府的人,再说,“十大总管”也不是下人,他平时要采办什么东西,都只能自己出府去办。
玉倾微眯起眼睛,笑了:“带我上街,好不好?”
玉倾自然知道自己天生路痴,并不想给别人惹麻烦,所以虽然在成为巫女后生活得比较清闲,但却从没独自出过府,只偶尔在越倾国出府时,她才会跟着出去游玩一下。
越倾国顿了下,道:“面具还没有做好。”
玉倾不喜欢罩面纱,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基本上街都有轻纱罩面。再加上她的长相……于是在她第一次素面朝天随国师上街之后,便经历了一次恐怖的全城大围观,导致那时的巫女大人居然当众施展轻功落荒而逃。从那以后,纵是万般不愿,她出门仍不得不罩上面纱。可一个女子出门毕竟不便之处太多,后来玉倾便突发奇想,开始了女扮男装的生涯。
秋百合在修整妆容这方面居然很擅长,越倾国第一次看到玉倾在他面前在秋百合的巧手之下变了模样。
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大的规整,只是把她的眉毛修成了斜飞之势,又刻意加浓加粗,颧骨略微强化处理了下,看起来便显得不那么柔和,侧面看去,下颌更是棱角分明。虽然只是略略做了番手脚,再看去却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之后玉倾站起来,她身上的男装衣着华贵,面容俊美中透着阳刚,不笑不说话时,那双黑黑的眼睛居然有几分深邃的感觉。若是站着不动,这分明便是一个外表出众的男子,而这个妆最高明的一点是,这个男人,不但一点都不女气,还一点都不似之前那个巫女大人。
但她额上的妖艳花瓣终是抹不去,于是秋百合取了一条缀着红宝石的缎带,围在她额上,红宝石恰好压住花瓣处,缎带将花瓣完全掩盖住。
只是虽然刻意避免,但玉倾的一举一动未免还是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