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的初次邂逅就是那么奇妙。
像是沿袭了维克多的恋爱脑和忠诚,双方迅坠入爱河,爱得轰轰烈烈,直到在海洋圣地里结成婚契,孔阳怀了一肚子的小八爪鱼卵,双方才领着彼此去见家长代表。
黑女巫和龟长老相视一眼,同时摇摇头,又叹出一口气。
像是看到什么循环的诅咒一般无奈。
好在伊恩跟孔阳心里清楚,跨越种族的爱本就是要直面更多的偏见,于是愈加像拧成一股的麻绳一样密不可分。
伊恩随着孔阳来到陆地,她的家里。
她没有家人,唯一养她长大的老师,在六年前便去世了。
伊恩陪她去给老师扫了墓,回来一起收拾老师的遗物。
在收拾一本厚厚的《海陆战役史》时,掉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老旧黄,伊恩腾出一只触手捡起来。
那是一个漂亮瘦弱的人类女性照片,那女子双眼麻木厌世,身上穿着监狱的黑白条纹狱服,手中托举着一张布条,上面是编号“”。
“那是漾漾。”孔阳见他失神,扶着腰走过来,“这是我在老师身边,唯一知道名字的一位女同志。”
“漾漾,漾漾……”伊恩口中呢喃陷入回忆,某些尘封的东西,似要破土而出。
他又伸出两只触手,帮爱人托住沉重圆润的腹部,换来爱人舒适的喟叹。
“要看看我老师的相册集吗?”孔阳亲吻爱人的下巴。
“不会冒犯吗?”
“当然不会。”
维克多不爱拍照,他的相册只有薄薄的一本,一本里面也就不到二十页,其中十五六页还都是“漾漾”的照片。
孔阳一边翻页,一边对照片进行逐个的介绍。
“维克多上将,我唤他老师,但其实,我是五岁被他在海洋上捡回来的,他一生都没有子女,也没有娶妻,他去世后,遗物依照法律都判给了我……”
身边的伊恩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上来,但被他一贯强大镇定的理性压住了,唯有抚摸相片的手指,在微微战栗。
“六年前,他……是怎么去世的?”
“他走进了海里就再也没回来过。”孔阳神经大条,没察觉到爱人的异样,手指摸着下巴回忆道,“但他在离开之前,同一张录像带,他看了一整晚。”
“什么录像带?”伊恩眼圈红得不自然,声音哑,佯装无事地问道。
“是一场普通海陆战役的录像带,嗯……要说唯一一点特殊的吧,那可能是,当时是对战的对象是一只触手怪?啊!就跟你一样!对,那个怪物就跟你一模一样!”
伊恩还没组织语言开口,动作利落的孔阳已经把录像带拿出来,放进投影仪里去了。
她关上灯,坐回沙,依偎进伊恩怀里,伊恩熟稔地揽住她的肩膀。
录像是以直升机为视角拍摄的,记录的是,海军正在对一只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品进行销毁。
实验品力量强悍,他的负隅顽抗,对执行行动的军队造成了严重破坏,不难看出,实验品怀里抱着一个人类女性。
但因为像素模糊,实在无法看清其相貌,连那怪物的也看不清。
海军投入巨大火力和长耗时,终于困住那怪物,但在向其收网靠近时,突然间,怪物消失了,再出现在录像带里时,它已经朝相反的海域方向逃去。
唯独剩那人类女性还在原处苦苦挣扎。
于是,火力调转了方向……
录像带从头看到尾,只有投影仪里明明灭灭的光,映在二人脸上,气氛安静得像深夜的基督教堂。
孔阳渐渐觉爱人身体僵硬,抬头一看,他那双浅色眼眸直直盯着屏幕,似乎有什么海啸一般汹涌的东西要涌出来。
她意识到,可能是人类捕杀他的同类,让他触景伤怀了。
于是,立即将投影关掉。
房间陷入漆黑,唯独客厅一侧的鱼缸中贴着的壁灯带亮着。
一颗滚烫晶莹的东西,砸到孔阳脸上。
她被他的情绪渲染,回忆起记忆中那个寡言又不可一世的上将,叹出一口气,喉咙哽咽。
“老师他一生致力于海陆和平,好遗憾,他没能见过你。”
“见过。”
“嗯?”
孔阳没听确切,仰起头来,却又被他紧紧抱进怀里,她听到他胸腔中那颗心脏“咚咚”砸着,擂鼓一样,像是要蹦出来。
伊恩将下巴搁在爱人的顶,他记得小时候,他也最爱把下巴搁在父亲的顶。
今晚的月亮明亮极了,透过半遮半掩的窗纱。
他轻拍着爱人的脊背,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安慰三岁时,那个迷茫又无助的自己。
“我说,不用遗憾,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