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发了一条,【明晚吧,你行不?】
我想着明晚上也没啥事,要不是这突发情况我也不至于加班,于是我立刻答应下来。
【必须行,下刀子我都得去。】
她发了一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上面浮动着粉色的艺术字。
【ok~】
我打了一行字,【明天见。】
我写文字类的东西还是很快的,写完差不多六点十分,我又检查调整了一下,把格式搞好,然后发了一个word文档,又发了个pdf格式的。
宋芳只是回了我一个ok的表情,没有下文。
当天晚上我居然没有熬夜,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种搏击风浪的快感。
而第二天,当我精神饱满地到工位的时候,和我隔了一排的魏琪则带着两个沉重的黑眼圈满脸怨气地敲打着什么。
过一会,魏琪离开了工位,去了宋芳办公室。等他出来的时候又让我过去,路上经过他的工位,我发现他今天居然没点咖啡,真稀奇。
我敲了敲宋芳办公室的门,她让我进去,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和我说话。
我突然心怀侥幸,又有些莫名的得意,我心想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控制不了人家的行为,是不是李总或者宋芳良心发现,觉得我有点无辜,所以语气也柔和起来?
但很快我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宋芳的年纪是显示在脸上的,不过总体来说看起来更像三十出头的成年女人,皱纹不多,但皮肤状态不算好。她往日上班也以职场休闲装为主,但今天却罕见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就连平时不怎么戴的耳环都戴上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话,那眼神怎么说呢,好像有一点点的愧疚和惋惜,但更多是一种风浪过后的平静。
我听她说了很多,说她一开始是怎么入行的,怎么在最开始跟现在的老板一点点把一个小企业延续到现在的。然后她又回忆了两年前招我进来的时候,包括我在公司中途的一些调整。
我忍不住开口,“芳姐……”
“哎。”她叹了口气,抬手打断我,我不明所以,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来,我发现企业邮箱里多了一条邮件,题目是“关于爱思项目重大失误的处理结果。”
我抬头看宋芳,她显然也收到了,因为她瞟了一眼电脑桌面右下角。她没跟我提过,但看她的神情,像是早就知道了。
我有些手脚发凉,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短暂的停滞是给我自己去查看那封邮件的。
邮件主要是三个意思——
1、魏琪半年内不得担任项目主要负责人,月绩效扣除70,取消今年年终奖;
2、要求各部门、各项目主要管理者和各板块负责人对手里正在进行或者将要进行的项目严加监督,如果再出现重大失误,主要负责人和板块负责人要赔付公司损失;
3、综合运营部专员奚漱茵做开除处理,运营部总监宋芳本季度绩效扣除30。
我愣住了,开除?为什么?就算我做错了,可是……
我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宋芳看我已经读完了邮件,便说,“我能给你争取的就是一个月的赔偿,按理来说你给公司造成重要客户流失,公司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已经是体谅你了。”
我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的几张a4纸,上面的标题显得很刺目。
离职申请和赔偿协议……
我不甘心地争辩,“可是我在和销售确认之前,问过部门其他人,都说……”
“好了。”宋芳打断我,她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坚硬和急促,“没问题先把这个签一下,下午去找王悦办手续。”
我沉默了,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那天的很多事,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全部聚焦在这两页纸上。
“好吧。”我看着宋芳,正常来说我应该像之前公司里被人事谈话的那些员工一样和她大吼大叫,但这样没有必要。在这里原本就计划只干两年,但当我的神经松懈下来时,上天好像又给我的神经紧了紧弦。
看我签了名字,宋芳的神经似乎也松了一些,她脸上露出最开始面试的那种平和的微笑,对我说,“祝你前程似锦。”
我握着办公室门的不锈钢把手,最终还是在良心和面子里纠结了一下,说道,“谢谢。”
办公室的大多数人还是一如往常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在我路过一些人的工位时,他们的部分视线会悄悄向我这转移,但大多数还是在和客户纠缠,或者敲着自己的文件。
和最开始来的时候一样,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但对于一些波澜又深感好奇。
这种沼泽一样的环境,让人越来越厌烦,好像每个人都是一只污泥精,那种说不清的黏着感追寻着我回工位的路途。
路过魏琪的工位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点愤怒,更多的是庆幸。这个路径能让我看清他正在和别人聊天,最后一句是【还好不是我。】
我的东西很少,加上经常出差,桌子上连书立都没配,电脑是公司的,我能带走的东西都放在了自己包里。我是前年十一月来的,到今年的十二月已经两年多一点了。和我前面几家公司不同,这个行业里的人更加的冷漠,人员的流动性也不小。
我走出办公楼,站在旋转门边上,这条路的车不多,行人也少,最近天气升温,乔城像是一瞬间由三九天回到了冷秋。
湿漉漉的气息包围着我,这是这座东北城市最像南方的时候了。我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虽然还夹着点汽车尾气的味道,但无伤大雅。这个瞬间我突然如释重负,怡然自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