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钰:“你还想否认?不若朕帮你回忆一番。”
“你信中说你八岁那年进宫初遇陆成夜,对他一见钟情,此后日日夜夜挂念于心,又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他,愿不求名分地陪伴在他身侧,只希望……”
陆成钰说得酸气冲天,沈居沅却只觉得好笑:“我八岁那年陆成夜不过六岁稚童,谁会对这样一个幼儿一见钟情。”
“况且我那时贵为丞相嫡女,秦老将军孙女,何来身份卑微配不上一说。”
这也是让陆成钰最气恼的部分之一,他刚想反唇相讥,沈居沅又开口:“不过你说起这些,我倒是有了印象,那封信确实是我写的。”
“不过是替我那庶妹沈嫣写的,沈嫣学了她母亲,小家子气又不擅长读书,不过手边倒是有些好东西,我不记得当时看中了她什么东西了,总之她红着脸要用那封书信来与我换,我便答应了。”
“字字句句皆是她亲手写了一遍又叫我誊出来的,我至多不过帮她修正了些许谬误,我也写不来那些酸溜溜的诗句。”
那时沈嫣暗恋陆成夜,又唯恐处处比她优秀、又已经及笄了的沈居沅会跟她抢。
但她晓得沈居沅性子端方傲气,断断不会觊觎妹妹的心上人,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偏法子。
面上说的好听是羡慕沈居沅一手好字,实则是在宣示主权。
沈居沅自然明白至极,但无甚所谓,对这两人的爱恨纠缠不感兴趣,抄了也就抄了。
况且她手上留了沈嫣情书的原稿,这人无论如何也害不到她。
不想沈嫣这封意韵匪浅的情书信笺最后居然落到了陆成钰手中,还让他记恨了那么多年。
沈居沅思索片刻,接着开口:“谨慎考虑,我拿了她的情书原稿,后来一并搬到了凤栖宫梳妆台里侧,你没见到吗?”
陆成钰这些日子忙着平定叛乱,一想到沈居沅就怒火烧心,哪里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遣人去了凤栖宫,找沈居沅口中的信笺。
沈居沅膝盖都跪疼了这狗东西也没让她起来,她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受这窝囊气,自顾自站了起来靠在了一旁的贵妃椅上。
陆成钰冷眼看着她,倒是没说什么。
信笺很快就被人送来了,陆成钰打开一看,沈嫣字迹丑陋,但内容却是如出一辙。
沈居沅冷眼看着他,不多言语。
陆成钰在听她说完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了后悔之意,如今见到这一纸铁证,心中复杂难言。
但他已经习惯了在沈居沅面前色厉内荏、不露情绪,抿了抿唇硬着嘴开口:“即便如此,你……”
他想说沈居沅对他没有感情,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怨夫,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藏了回去。
沈居沅冷冷望着他,陆成钰心头一滞,终于后知后觉想要道歉。
但这对陆成钰来说并不简单,沈居沅还在不冷不热地看着,陆成钰心中愈发心慌意乱了起来。
不知怎地,他心中忽而浮现一种预感,若是他这次不好好道歉,沈居沅好像就会离开他。
这念头让他心脏紧缩,他忍不住开口:“这事是我错怪你了,我……”
阴鸷皇帝x丞相嫡女13
若是从前沈居沅肯定不忍心看他为难,会不动声色岔开话题,然而沈居沅如今只是眉眼冷倦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陆成钰:“我一直以为你心悦陆成夜,与我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
那时候的陆成钰敏感又阴鸷,他从小就在众人的欺凌之下长大,从未遇见过沈居沅那般温润静雅又善良纯粹的人,沈居沅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惴惴不安。
表面上看来陆成钰是个心如磐石的冷漠之人,好像天生就缺了一根关于情爱的弦。
但事实完全相反。
陆成钰从来都一副游离世外冷眼看众生的模样,但那只是因为他能敏锐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每一分恶意。
陆成钰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能透过旁人的神情,准确分辨出他们的情绪。
陆成月天真纯粹,对待他是恭敬喜爱又畏惧;宫中后妃各有心机,对他厌恶轻视又暗含忌惮;皇上恨他母后,对他恨屋及乌;宫中下人则捧高踩低人云亦云……
陆成钰像一只从小流浪的猫,对旁人的喜爱或厌恶,养出了非同寻常的直觉。
这种先天存在后天加强的直觉,让他避过了不少麻烦甚至灾难,也让他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直到他遇见沈居沅。
沈居沅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喜欢他也不厌恶他,准确来说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好像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没什么区别。
她那双沉静的眸子里自带了一股冷和疏离,好像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和陆成钰有些像,又不太像。
陆成钰先前只是不小心听到过她对陆成夜的告白,却从未见过她。
直到她成为陆成月的伴读,陆成钰不动声色打算去审视一番这个人时,才第一次见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陆成钰就在想陆成夜怎么那么好运,明明同为皇子,偏偏什么好事却全都被陆成夜一个人占尽了。
陆成钰天性卑劣,那却是他第一次那么嫉恨一个人。
而后他通过陆成月与沈居沅相识,沈居沅在他们面前表演的得温暖明亮,陆成钰一边警告自己她心中没有自己,又一边忍不住暗暗沉沦。
没办法,对于在阴沟里打转了那么久的陆成钰来说,沈居沅实在是太美好了。
她教他看书、替他抄书、为他上药、帮他出头、在母亲忌日安慰他、在太傅面前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