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小部分不太爱了解各种朝中秘闻的人都不知道贺从连当朝大将军乃太傅之子,贺从连出事之后唯恐累及家族的贺老太傅更是直接将他们这一脉从族谱除名。
当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贺从连作为年少成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在无人依靠的背景下迅速崛起,又迅速衰落,短短二十载造就了一代传奇。
只是曾经人人仰望的大英雄最后落得那般结局,如今又因为他儿子的“光辉”事迹,被人反复提起之时无人赞其功勋,只余愤恨,笑话和嗟叹。
这么看来,贺瑶华恨他也没错,是他毁了贺家最后一点在世人心中可以挽回的余地。
贺景泠面上淡定地可怕,他静静听完贺瑶华对自己的控诉,但又好像听的不是有关自己的事情。
他轻声说:“我知你怨我,贺瑶华,你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笑了笑,无所谓说:“你怨我便怨我吧,我既然回来了,便不可能轻易罢休,我要查清当年的真相替父亲洗刷冤屈,我还要带你和大哥离开这座牢笼,堂堂正正的离开。”
贺瑶华嗤笑道:“离开,去哪儿?你让现在的我跟着你去哪儿?让现在的贺元晟又去哪儿?谁稀罕你回来?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贺煊,从小你便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仗着父母的宠爱,仗着我们的纵容,一味惹是生非,你当真以为这天下人都要靠你贺煊来拯救吗?真正到了家族蒙难的时候你又能做些什么?哦,去卧榻之上讨好一个商人,费尽心思乞求一点施舍,然后你打算靠着他的施舍带我和大哥走?你觉得可笑不可笑?”
“不走?难道你就甘愿在这宫里待一辈子?难道当年的事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你不想证明贺家的清白?甘心我们就像弃子一样被人丢弃?”
贺瑶华低低笑了出来,笑得眼角都流了泪,她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掉:“贺景泠,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和大哥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的吗?你一回来,便大言不惭要带我们离开,一句话便要我我和大哥将么多年的心血丢弃,你还是这么自大狂妄,可我现在一点也不稀罕,如今的我嫁给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享受着无上的荣华富贵,我还年轻,未来还有更多的机会,我不可能也不会离开皇宫,大哥也不会,你死了这条心吧。”
清冷的梅香在夜色中浮动,此刻却无人有闲心踏雪赏梅,贺景泠只觉得身体冰冷一片,他与贺瑶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两人长相便十分相似。
贺瑶华性格豪放不羁不似一般闺阁小姐,后来随着贺从连上了战场更是坚毅果决,十分看不起祈京城的纨绔子弟,倒是对从小相识的吏部尚书家的徐仲先略有不同。
因为是双生子,年少时的贺景泠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是小的那个,况且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没大没小一直对贺瑶华直呼其名形成习惯。
而今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贺瑶华烈马红衣追着贺景泠叫三郎叫弟弟,贺景泠一怒之下用银枪去扎马屁股的场景已成昨日,眼前的至亲之人已成陌路人,贺景泠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画面。
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便是那最坏的一种。
其实他早就想到的,早在贺瑶华封妃的消息传出皇宫,传到千里之外的平凉关时,他就想到了。
可他还是回来了。
远处突然出现数道火把人影,嘈杂声打破了梅林中原本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贺瑶华往那边看了眼,面不改色说:“今日我权当没见过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莫要再自以为是。”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树林。
人声渐渐靠近,贺景泠抬起发麻的脚往反方向走,林中走出来一个身量尚小的太监躬身说:“小的给您带路。”
贺景泠注视了他片刻,看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是跟上去了。这小太监年纪不大却心思灵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路上远远近近看见不少禁军来回巡逻阵仗颇大。
贺景泠很快恢复了冷静,暗中打量起小太监,直到所经过的地方与预想的越来越远,在经过一处假山时贺景泠停下脚步:“你不是带我出宫的人?”
小太监小声恭敬答道:“大人说笑,这个时辰宫门早就下钥了,又怎么出得去。”
“文德门边上设有一个角门供夜间紧急出行,怎么出不去。”贺景泠停在原地冷静开口,“你不是来接我的人,你是谁?”
虽然设有角门,但非寻常人轻易能开得,除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从哪里出去。
小太监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说:“大人快随小人走吧,一会儿等禁军戒严便不好走了。”
“宫中是发生了什么禁军这么大阵仗?”
小太监依旧垂着头在前方带路,贺景泠停下脚步轻声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嘴严,我问你的话一句不答,你既不说,也不必管我。”
那小太监见他真的不走了立刻着急返回来:“大人……”
“谁在哪里?”远处一声呼喝气势浑厚,贺景泠立刻屏息静气拉过小太监躲到假山后面。那小太监虽有些慌,但到底还稳得住,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手脚没出声。
南宫烁目光如炬,挥手示意两个卫兵上前查探,贺景泠感觉到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在收紧,正想说话就察觉那小太监在扯他衣服,低头一看,小太监竟然是示意贺景泠他要一个人出去。
不等贺景泠说话,小太监说风就是雨就要出去,他虽然形迹可疑但只要他们抓不到贺景泠也就没事,大不了受一顿责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