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回味一想,如果香囊引得了奚元钧的注意,让他觉得有趣,或是精美、或是荒诞,如何都好,只要他对此有波动。然后,被那群人弄丢,再也找不回来,这未尝不是一种精彩的遗憾呢?
易求无价值,难得最珍宝。
这么一想,颜姝的心态霎时平稳了。虽然不知道奚元钧的想法,不过颜姝能确定,她在他面前递了那么久,他应当是已经看清楚了。
回到酒案坐下,她将状元及第糕打开,分给姐妹们享用:“我想吃一块,你们也试试,我加了花生的内陷,香得很。”
她开口轻快,翁荣她们也松一口气。
柳姑娘伸手接了一块糕,不解问:“臻臻,我看奚世子没说让你把礼品拿走,你怎么自己带走了?”
当时奚元钧只说“回去吧”,并未说明让人把礼品也带走。虽说大有可能,他只是没说。在柳明昭看来,只要没说,都是好商量,好不容易准备的心血,一件都没送出去怎么行?
万一奚元钧觉得颜姝的香囊被他朋友弄丢,过意不去,心一软,就接受了其它的呢?
谁知,颜姝却淡然道:“没必要。他若不想要,我强留着只会平添烦扰。他若想要,我拿走了,惹他惦记岂不更好。惦着念着,心思才会有变化。再者,这些东西都不特别,不如带走。”
她这一语艳惊四座,几位姑娘虽都聪慧,却没颜姝这样心眼玲珑。听她如此一分析,都大为受教。
柳明昭睁圆了眼,一连说了三个“好”,对颜姝慧敏的认知更上一层楼:“你这玩弄人心的手段,不去宫里斗一斗,都可惜了。”说罢,怕大家以为她是认真的,又解释说,“玩笑话,莫当真。还是正经当个主母的好。”
颜姝被她逗笑了,放下手里糕点,将酒具推开,取了茶碗为大家换茶水:“真有那么厉害?那我不气馁,再多试试。”
说说笑笑,送礼失败的阴霾转眼之间烟消云散。
几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饮酒适度未醺便停。之后只是又简单坐了坐,亥时三刻便起身离席,预备回府。
这时间是虹楼宾客的酒正酣时,几人下楼离开,在木梯转角处暂停了步子,说笑了两句,待再往下行时,一只摇摇晃晃的胳膊拦了上来。
“几位小姐美若天仙,可否给在下赏个脸,留下来同饮一壶?”
随说话之人一起嘻嘻哈哈的,还有另外几名喝醉了的男子。这些人年纪不大,穿着华贵,但身体虚浮,一看既知是酒肉养出来的窝囊纨绔子。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原本下楼走在前面的是颜姝,她说话时停了,翁荣走了几步到前面才停下来听她说话,因此此时翁荣在前。
眼前那浪荡子的手伸过来要去拉扯翁荣,翁荣是个柔弱姑娘,颜姝怕吓到她,一把将其扯到自己身后,啪地一声打开那只带着酒臭的脏手。
“店伙计呢?快来人把这几位爷请走。”颜姝不理会这群人,怕得罪有权有势又不要命的疯子。
虹楼有规矩,不论男女,都不得打扰其他客人,只要还在酒楼内,有人遇事,伙计都会叫护卫来帮忙。虹楼背后的靠山是昱王,再加上有成规的护卫保护,所以才会引来女宾也入夜宴饮。
被人骚扰,颜姝不需要和对方冲突,只肖喊店伙计来处理即可。
然而那领头的人可能喝多了酒,觉得被下了面子,不管不顾地撒起泼来。本只是伸手拉扯,手背遭颜姝打了后,表情又怒又喜,既觉得没面子,又大叫道:“哟嗬,这么烈?”说着就要来对颜姝动手动脚。
翁荣急得不知怎么办了,打发她的丫鬟溜走:“快,去找哥哥。”
人太多太吵闹,伙计还没来,更不提护卫。眼下情况紧急,只能先自保。
颜姝和桑荷推开醉酒男子,还有他的一群跟班,扭头高喊道:“先去楼上。”
四楼是专迎女宾的位置,在这一层,颜姝她们显眼,上了楼上,就该是这群酒鬼显眼了。楼上招待客人的娘子看到他们,就会来叫人帮忙。
不过,情急之中,已有人主动赶过来为姑娘们解难。
“住手!”秦少珩几大跨步冲上来,提溜着那领头之人的后领,骂道,“冯大,你小子喝了几滴马尿你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胆敢调戏良家小姐。”
此时颜姝几人都吓得不轻,听到这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霎时安心一大半。
但听秦少珩叫的这姓,柳明昭脸色更差了。她小声对颜姝说:“那人是柱国嫡长孙,听说从小体弱,之前一直养在泰州程氏大族,才回京一年。”
颜姝惊魂不定,心道难怪这人敢在有昱王做靠山的酒楼里撒泼,原来来头竟这样大。
柱国,是特封有功勋将军的称号,正二品功臣。以秦少珩金贵的身份,都不能对他怎么样。
那冯大挥开秦少珩的手,嚷嚷:“调戏?谁说老子调戏?看中哪个娶回府去,跪着舔我还来不及……”
他话还没说完,被人从背后一脚踹翻在地,顺着楼梯滚了好几阶,一顿哀嚎:“谁踢的,谁踢的!要你不得好死!”
“我踢的。再放肆,现在就杀了你。”
众人朝那道清冽平淡的声音望去,见奚元钧面色阴沉,眉头重蹙,一副蓄怒待发的可怖模样。
冯大摔得腰疼背裂,酒醒了大半,看到奚元钧发火,原本赖在地上不动的窝囊样子顿时停了,讪讪地站起来,忍住了还没说完的骂骂咧咧。
不管奚元钧敢不敢豁出去对他怎么样,那句话听起来都太可怕了。口中喊打喊杀,语气却那么冷静。比大喊大叫要可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