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看向颜姝,嘴角噙着的淡淡微笑并不友好。那女子大概以为颜姝不认识她,所以冲撞了人后,还是一副装不知情看热闹的嘴脸。然而不巧的是,颜姝的记性,不说过目不忘,几天之内见过的人她还是能记得的。
此人是上次跟在秦相宜身边的一名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当时并没有出面起冲突,颜姝甚至没听她说过话。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车里是颜姝的,总之,这碗茶水泼得不简单。甚至,因为拿准了可以借不知情来推诿责任,还幸灾乐祸地在偷笑,高兴能害别人吃个哑巴亏。
她们装傻充愣,颜姝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吃这个闷亏。因为那丫鬟说“没看见”,颜姝遂指了指被茶水染脏,呈现一片暗色的帷裳:“现在看见了?”
如果泼水确实是意外,可以不计较。但看到弄脏了别人的车帘,不说赔偿,起码也该赔个不是。对面不仅没有歉意,还一脸防备逆反,生怕被纠缠,这就证明是故意的。
得到答案就好说了,颜姝也不准备与她们做些无意义的争执,对方连欺负人都不敢明着来,能是什么好货色呢?颜姝只是为了挑明,她知道对方的目的。
颜姝放下车帘,也朝桑荷笑了笑:“看来是赔不起的,罢了。”
此时正好前面的路也疏通了,颜家马车驶离,颜姝放下车帘,隔绝了视线。只听一道声音对着前行的车轮,恨恨发泄却无力:“你说谁赔不起呢!”
对付这种阴险之人,颜姝的经验是,让对方更怄气,比拉拉扯扯半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好得多。对方挑衅她,无非就是想看她生气罢了,颜姝不生气,她要让别人生气。
被误解、被诽谤,并且还发泄不出来的感受,可比损失一块布要让人难受得多。并且对方还找不出颜姝明显的错处来指摘。
小小的磕碰并没有改变颜姝的好心情,待马车到了山脚,她从车上下来和郑云淑汇合,再去找到翁荣,和好友在一起,穿色彩协调的裙衫、同样款式的鞋,心情又更美几分。
花神庙从庙门前的大道,一直到深两层的内院,摆了连绵不断的鲜花盆景。这个时节能开的花不算很多,这些姹紫嫣红的盆景,许多都是匠人在暖房烘养,提前绽放的。白兰、杜鹃、茉莉、月季,还有几盆花团浓密的牡丹。
皇城脚下的花朝节举办得这样盛大,让人从暖风还未吹遍,枝头草地还未花红叶嫩的初春,忽然像是置身于香尘浸染的春末初夏去了,眼前焕然一新,难怪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
从庙门前山脚一直到院里,人潮如海熙熙攘攘,因为女眷们皆盛装打扮,衣香鬓影,绰约美色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人这么多,颜姝她们三个站在一处,仍是出挑于众。尤其吸引年轻姑娘的目光。
只有女子才懂得,她们这一幕尽善尽美的搭配花费了多少心思。尤其同龄的姑娘,见着好看的,细致的,就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
看到颜姝她们在行走之间露出脚上与众不同的鞋样,再盯着一看,才品出来为什么她们这么显眼。
不单单是这几身衣裳色彩鲜亮又互不侵扰的关系,原来玄妙之处在这双鞋上。厚厚的鞋底将人身量抬了起来,显得人物纤细修长不说,鞋尖做了翘头,揽着裙摆,又露出一抹陪衬衣衫的颜色,于细节中展露曼妙。
“你们这鞋是哪家铺子买的?”
一道脆亮的问话自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仍然是那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颜姝转回头,对熟人盈盈一笑:“哪里能买到这么漂亮的鞋,当然是自己做的。”
她语气中些许的炫耀意味,让秦相宜顿时升起一口郁气,再一看原来是颜姝,她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又是你。”
在秦相宜身后,果然跟着刚才往颜姝她们马车上泼水的女子。她看到颜姝的脸,方才积攒的怨气汹涌而出,怒而煽风点火道:“你骗人!不想让相宜跟你穿一样的,所以才不说吧?”
此时,颜姝她们因为想逛庙会,已经和一众夫人们分开了,年轻姑娘们在人群中撞面,吵嘴几句更无所顾忌。
可惜那小仇人气势虽足,却没抓到点子上,甚至还让秦相宜不满地盯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声音太吵,还是这么说会显得秦相宜多么想要这双鞋,掉她的面子。
来者不善,颜姝得把自己撇干净才行。她提了下裙摆,把绣鞋露出来:“说什么呢,骗你有什么好处?记着样式,回去自个儿做吧。”说完,她牵着翁荣和郑云淑走了,把秦相宜那群人留在原地,只能徒然看她们的背影。
走了两步远,颜姝听见秦相宜埋怨说:“陆知燕,以后别乱说话。”
颜姝察觉到点什么,回头多看了一眼,正好与陆知燕愤愤盯着她的视线相撞。颜姝莫名,不知道这位姓陆的姑娘为什么这么恨她,又庆幸于,她和秦相宜的关系似乎并不牢固。
秦相宜虽然跋扈,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陆知燕这样暗里使绊子的,才是麻烦。
走远后,不知情的翁荣问颜姝:“什么时候和秦家姑娘结的仇?还有那陆知燕,竟对你恶意这么大。”
颜姝将之前的情况说与她听了。翁荣比郑云淑更了解这些高门贵女,她向颜姝介绍说:“秦相宜倒还好,就是人傲慢了点。但是陆知燕,她生得肤黑,凡是比她白的,又不是她们那一圈的,都被她嫉恨。又有秦相宜的事在前,难怪。”
有她这句话,这才解了颜姝的困惑。颜姝叹口气,不解说:“她明明长得那么俊俏,怎么还在肤色上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