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钧凝神想了片刻,否拒:“不必,母亲,公事公办即可。”
可就是他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扭转了国公夫人不欲多问的心思。
既然是他好友家中的事,托到他面前来,他又愿意卖这个面子找母亲开口,为什么不给朋友再额外多几分人情呢?
但心思精明如国公夫人,并未问奚元钧缘由,她道:“既然如此,改日让那家人上门来,与管地契的何力细谈。”
奚元钧应下,如此一说,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他派人去给颜家送了信,再之后的事没再过问。
过了一日,颜父颜劭携人登门,与国公府的管事谈好了买卖宅邸的事,他并未见到国公府的主子,仅只有管事露面与之协商。这非但没让颜劭觉得国公府傲慢,反倒让他觉得自在。
因为这证明,攀关系并没攀过头。颜劭知道国公府这条关系是女儿颜姝推介的,若颜劭上门,得国公爷或是国公夫人接见,还不知道要怎么惶恐。
事办妥当以后,颜劭满意离去,回家告示妻儿,宅邸已定,颜家能在京城扎根了。
他并不知道,虽然只见了个管事,在他走后不久,国公夫人就已经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此时,国公夫人贺氏,正在偏厅中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听下人禀报。国公府家大业大,每回处理庶务,都要耗费两三个时辰,近半日去。
不过今天听的汇报,可以听那些杂务、记账要轻松多了。
管事何力将颜劭前来商议宅邸的事,一应细节,所说话语一字不差地讲述了一遍。国公夫人听闻,颜劭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已婚经商,次子十九,正考功名,幺女年十六,脸上就有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所以说,那托奚元钧相问的友人,要么是颜劭次子,要么,就是他那小女儿。
贺氏并非有意调查,只是,世子奚元钧身上有异的事太少,寻常不多见,她心生好奇,不得不留心注意。事情问明白,也就好了。儿子是那刀枪不入铁秤砣一样的性格,贺氏还巴不得他有点异样。
如此一来,可以说,除了奚元钧本人,京城里有关于他的逸事,真的、假的、虚的、实的,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现在,连亲爹亲娘都知道他身边有情况。
仅他自己还无所察觉。
在颜劭张罗修葺新宅、整修草木的这段时间,颜姝老老实实待在翠采轩养伤。有奚元钧送来的五灵脂金膏日日揉患处,不出七日,她的脚腕不疼也活动自如了,不过为了脚踝不落下病,谢氏严令她必须卧床静养,直至全好了才能下床动弹。
算算日子,待颜姝能出门了,春闱也该放榜了。时间合适,她便不着急。每日躺在床上闲来无事,颜姝就画首饰样子,画了几十个款式出来,挑挑拣拣,再不断美化。
然而即便日日有事做,还是免不了无趣。因此颜姝最期盼朋友们来找她,屋里有人说话,热热闹闹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更快些。
最近颜姝又接到帖子,是柳姑娘送来的,她说待日头晴时,把能一同前来的人都叫上,一起来探望她。颜姝日盼夜盼,一天要问桑荷三四回,今日下不下雨。
翘首以盼中,颜姝总算等来了柳明昭。
她不便出门,便让郑云淑带着她的丫鬟婆子出去迎姑娘们进来。从人出去迎后,颜姝就一直探着身子,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到叽叽喳喳的女声由远及近响起,沉闷的心情顿时飞扬。
走近后,柳明昭扬了声呼唤:“臻臻,我们都来看你啦。”
随即,鲜妍明亮的姑娘们两个三个地往屋里进,小小卧房顿时春色生辉。
颜姝假装抹泪:“你们总算是来了,可盼得我心力交瘁。”
柳姑娘和翁荣她们凑近到颜姝床前,但并未将她床边堵严实。待颜姝感慨过罢,柳明昭才神秘一笑,指向门外:“你还要再高兴一次,你瞧,还有谁也来了。”
颜姝喜出望外,望向门外,她欢欣的猜测和来人招摇的笑声重迭。
“秦姑娘!”
“颜姝,我来了!”
秦相宜本明媚展颜,听到颜姝还叫她秦姑娘,翻了白眼故作生气:“叫别人那么亲热,叫我还是这么生疏,怎么,不欢迎我?”
颜姝忙笑哄着:“相宜,莫生气,我这不是看见你高兴过了头么?”
人到齐,七嘴八舌问颜姝腿脚怎么样了,问她最近脾胃如何、睡眠如何,得知颜姝大好,但还得卧床静养,都心疼她日子难熬。
秦相宜道:“颜姝,其实今日秦少珩也跟着我一起来了。不过外男不好进女子闺房,他在外面等着,待会儿我告诉他你的情况就成。”
“那怎么行?”颜姝一听秦少珩还留在院门外,忙唤人,“连翘,去请三公子,让他去门口接秦公子,妥帖作陪着。”正好今日颜淙在家,让颜淙陪着是正经的。
连翘应声出门,正好与听闻了消息,前来照映各位登门客人的谢氏迎面。谢氏听闻武威侯府秦公子也到了,忙点头说:“是,让淙儿好生陪着,去给老爷也禀一声。”
进了门,谢氏看见女儿闺房里聚了七八位娇艳欲滴的年轻姑娘,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有这么多好姑娘来看臻臻,真是她的好福气。”
这些人里,谢氏眼熟的只有两位,一个是翁荣,另一个,就是强占了颜姝花簪的秦相宜。
起初,谢氏对秦相宜的印象,全是那日在毓宝阁,自私、跋扈、仗势欺人,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如今的秦相宜,仿佛改头换面似的,只剩了明艳容颜的熠熠光辉与热烈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