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钧又久久沉默。他觉得不是,至少不该是。颜姝看起来是个聪明人,怎么能做出一声不吭天天去园子待着,就为了碰巧能遇上他这种事呢?
在奚元钧来看,全都是因为恰好遇见,所以碰到了一起。就算颜姝是去等他,那也要足够的运气才能碰到。守株待兔这种事,能成的几率可不大。
殊不知,奚元钧全败在太坦荡太正直上,所以才会偏信二人能遇见“都是缘分”,颜姝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估计还得给他道一声谢。
之后的日子,不知道奚元钧已不在昱王府的颜姝,还是又去了园子好几回,想碰运气。可人都不在,怎么都是碰不着的。不过没见着人,颜姝也并未失落。偶遇本就是难事,哪能回回都有好运气?再说,她也知道奚元钧有可能回家去了。
待一整套头面完工时,已六月十二日了。殿试在六月十六日,这个时间,奚元钧怎么也该回了国公府去。
对于奚元钧的不告而别,颜姝并不介意。她对奚元钧了解不算多,但知道他是个有分寸有成见的人,他没有告诉她走了,要么是觉得不用多事,要么是觉得不能这么做。
或许,在奚元钧心里,两人的关系本就还没走到需要告备的程度。这也正常。
头面完工后,颜姝亲自挑好木箱、托盘,领着人为王妃呈上成品检阅。
数样首饰如流水一般在昱王妃面前展示而过,昱王妃的眼睛一亮又一亮。只看图纸和看成品是完全不同的。纸上画得好看,做出来的东西未必好看,相反也是如此。但画在纸上好看,做出来更好看,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尤其是那瑞云菊的头冠,在此之前,昱王妃从未在任何大大小小的场合见到像这顶头冠一样,同时集雅致与大气于一身的好东西。
头冠底部是一整体的,往上随菊瓣舒展,延伸出用碎白玉做的繁缕花、紫石英做的小凤眼莲,头冠背后金托架也做成镂空的样式。整个头冠是花冠的形势,搭配得益,颜色惊艳又收敛,美得恰到好处。
昱王妃当即就命丫鬟为她戴上,在铜镜前美美地欣赏了许久。随后满心欢喜地夸赞颜姝:“做得好,重重有赏。”
颜姝圆满完成任务,带着一大车昱王妃给的厚赏荣归颜家。
她不在家这段时间,颜父颜母没少操心过,想派人去看看她,那昱王妃又不是等闲之地。只能通几封书信,了解女儿状况。
颜姝回到家中,把此次挣的两千两银票交给谢氏,另外还有一些昱王妃赏的瓷器玉器,地毯布匹皮毛等。
谢氏手拿沉甸甸的一迭银票,意外极了:“竟还能这样挣钱?”
在这之前,颜家的银楼首饰铺子,从未有过这样为人特制头面的经历,尤其任何材料、工艺,都不需要自己负责。只是画一套样子,竟然能挣两千两?
颜姝只是出个想法,换句话说,没有任何实打实的成本。谢氏和颜父都惊讶极了,再看女儿,都感觉像一棵晃眼的摇钱树。不过都是玩笑话。
颜姝在谢氏身边坐下,挽着她:“母亲,钱不是要紧的,更重要的是,昱王妃戴着我做的头面,此后,我们宝臻阁可算是要大大扬名了。”
之前皇后娘娘戴一支金簪已经了不得,这次是一整套的头面,更加引人瞩目。若京中贵妇人人都知道昱王妃这套爱物,是请颜姝专程去府上做的,往后,还不知颜姝这个小师傅要怎么抢手呢。
一家人围着这话题兴致勃勃地聊了许久,颜姝这个宝贝疙瘩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夸了又夸。
在家休息几日后,到了六月十六这个重大日子。这日殿试,是一众已考取贡士的男儿最后一道龙门。
颜姝多日没在家,三哥颜淙去殿试,她得好好陪着。临近殿试前两天,颜姝紧急赶工,给颜淙做了一双长袜,在内里绣上“蟾宫折桂”的图案,图个好兆头。
殿试在皇宫内的保和殿举行,贡士们一早要在皇城右安门外等候,验名帖、验身入宫。
此等大事马虎不得,颜家一家人天未亮就出发了,带了些糕饼干粮在路上吃。
路途中,颜姝掀帘看了几次,哪怕天未亮,路上车马行人都比平时要多。尤其到近皇宫外的街道,有摊贩早早地都支了起来,蒸笼冒着腾腾热气。
颜家马车停下,买了几碗五味粥简单喝了,再之后便等在右安门外。
皇城门外有极大的空场地,此时停了不少马车也等了不少人。看书的、讨论的,三两相聚。人生大事,众人都宁愿在城门外多等等,也不敢耽误了时辰。
颜淙也找相识的贡士说话去了,颜姝朋友多,知道今日来送考的好友不少,也带着丫鬟四处走着。不过只有郑家来得早,颜姝和郑云淑说了会儿话,天光大亮后才看到翁家的人。
三人聚在一处,因为许久不见颜姝,都盼着听她说在昱王府的经历。颜姝一五一十地讲来给她们听,才说几句话,看到郑云淑和翁荣齐齐抬头看向她身后,表情收敛。
颜姝转头望去,看到驭着马经过的奚元钧看向她们这边,不知是有意靠近还是无意经过。
方才,三人正在说颜姝在昱王府遇到奚元钧,还见过几次的事,颜姝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淡定心情,朝他点头示意:“奚世子。”
郑云淑和翁荣都还没听到具体发生的事,她们不知道颜姝和奚元钧中间发生了什么,对她们二人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上回牡丹花会时,奚元钧一言不发离去的时刻。
此时忽然见奚元钧看到人后,刻意驭马靠近,在颜姝打了招呼之后,奚元钧点了点头,算是看到熟人之后应有的礼节,都诧异极了。之前奚元钧不是每每看到女子,都刻意避开,避免交结么?怎么半月不见,二人关系已经亲密到看到人后要靠近相认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