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
颜姝由秦相宜挽着,走出酒轩,来到临水一侧的露台,透气歇息。这次酒喝得的确有些多了,她走路时脚步虚浮,腿脚还有些不听使唤,要是没人搀扶,恐怕失态。
颜姝还从没像今天这样过,以往喝的酒量都是略醒一醒,酒意就散了。
颜淙追了出来,面色浓浓担忧:“臻臻,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看妹妹走路都要人扶,唯恐刚才是不是谁对她动了手脚,于是又凑近,小声向她确认。
虽然颜淙没什么身份本事,但要是谁欺负颜姝,他会拼上一切帮她讨回来。再不济就报官,无论如何也不能忍气吞声。
但颜姝确实没事,也确实仅仅喝多了。她温声安抚颜淙:“哥哥放心,没人欺负我,只是饮……”
来人一道疾声打断她:“有人欺负你,为何不敢说,我会护你。”
因为太熟悉了,不必看也知道是奚元钧。颜姝本来欢喜他愿意帮她做主,回头展颜一笑:“没事,就只是喝多了。”
奚元钧拧着眉,面色沉沉,依然坚信颜姝只是为了少生事端所以有所隐瞒:“怎么不敢说,这不是你的性子。”
颜淙也附和:“臻臻,有委屈别憋着。”
颜姝哑然,有口难辩。怎么这两个人一致咬定她被欺负了呢,她要是真被人动了手,势必要与人撕破脸的。颜姝并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人。可他们这样,反倒让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知道实情的秦相宜也不帮着解释,在一旁偷笑。
颜姝不得不竖三指发誓:“真的没事,只是被劝了酒。”
颜淙倒还好,只是安心了,松口气。可奚元钧就难堪了。颜姝只不过是多喝了些酒,脚步不稳,他担心成这样,心思全然暴露在外。掩饰良好的淡漠假面被他自己撕得粉碎。
颜姝发完誓,他才从失控的怒火中清醒过来,进退失据。顿了顿后,只撂下一句“没事就行”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秦相宜不厚道地发出一阵窃笑,挽着颜姝感慨连连:“哎呀呀,真是让我见着稀奇了,奚世子什么时候这么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了,难道已经提前被派去官衙当判官了不成?”
她只字不提情爱,又句句都离不开奚元钧对颜姝的特殊。心宽如颜姝,也免不了生出羞意。
颜淙见着刚这情形,也替妹妹开心。这事足以证明奚元钧对颜姝是看重的,否则怎么见不得她受别人半点欺负呢?他要是能一直这样,颜淙以后就不用担心妹妹嫁入高门会受委屈了。
颜姝这会儿有心事,便朝颜淙摆摆手:“好了,哥哥,你去喝酒去吧,不必担心我。”颜淙确认她没事,便应声回去了。
他走后,露台只有颜姝和秦相宜两个人,颜姝在栏边坐下,望着水边的石头与水草出神。她在想,难道她真的成功走进奚元钧心里去了?她知道他有明显的变化,但因为前面的路走得太辛苦,所以颜姝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在想什么呢?”秦相宜坐她身边,一双胳膊搭在栏杆上,侧头枕着,望向颜姝那张美丽的脸庞。
颜姝敛眸笑笑:“我在想,莫非我要得偿所愿了么?”
“那是当然。”秦相宜比颜姝还要有信心。她这样一个不好相与的人,都能和她玩到一起,奚元钧凭什么不动心?要让她来看,从他对颜姝这份关心,就能看出这次绝不同于以往。
秦少珩和奚元钧走得近,秦相宜对他还是有几分认知的。奚元钧此人,在男人堆里还算好,是个正人君子,但就是冷硬得像块石头。要让秦相宜来选,她最先排除的就是这类人。她喜欢颜姝这样性格的男子,亲近人,能让她开心快活的。
所以在秦相宜来看,奚元钧那种性子,若连颜姝都没法打动,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能撬开他那没缝的石头心。
两位姑娘在这边说着悄悄话,另一头,回到酒案的奚元钧,一言不发落座,自斟自饮。
周围几个看他这样,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方才见他去寻颜姑娘,知道他大概要做什么,怎么几句话就回来了,还成这幅模样?被谁惹怒了,还是受挫了?
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秦少珩纳闷挠头,坐下来陪酒,尝试问几句,但奚元钧始终缄默不语。
作为他的好友,秦少珩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按照惯例,都理解为哪里有让他不如意的,又有口难言,只能憋在心里借酒挥发。
实际上这次,奚元钧只是因为突发情况不慎直面了真实的内心,从未有过的陌生境地和情绪,令他仓皇无措。
相似的情况一天之内经历两次,这让奚元钧这种一贯无心情爱的人格外不适应。第一次因为一名女子心生计较,第一次因为关心另一个人而失态,甚至过于紧张生了误会,这在奚元钧的认知里,是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此刻饮了酒,感受到内心不平静,奚元钧掌心贴在胸膛上。为什么心脏跳动得如此强烈?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越是在意,反而越适得其反。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他喝酒,可酒液给不了他答案。反而成了一味引子,不断地在发酵他心绪的波澜。
最后,奚元钧不再喝了,酒液多后人更不受控制,他必须保持清醒,免得再做出什么荒谬的言行。
不多时,颜姝和秦相宜从露台那方走进来,看步履,较之前已平稳许多。奚元钧发觉自己注意力不受控跟随颜姝,强行克制,侧头与秦少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