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这事还是府内自己办一办好了,”纪云道,“真的不宜大办,一来孩子经受不起,二来铺张奢侈,把你好不容易做过的功德都冲没了……还有,孩子满月当天,你得先去拜佛,才能回来吃酒。”
陆褆不胜其烦:“我没事总往庙里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看上了哪个清秀小和尚呢!”
“快别说了,乱造口业!”纪云指他道。
陆褆觉得好笑:“子芩什么时候崇信的佛法?我都不知道?既然都变这么虔诚了……我送给你的那串佛珠怎么不戴?”
“那串红珊瑚佛珠?”纪云想起来,还在旧物堆里扔着呢,“我回去就找出来戴!”
二人说笑了一回,把各样事情定了下来。到了阿瞒满月那天,陆褆一早便出发去寺庙,计划中午之前回来,临行前和纪云辞别,纪云还睡得昏沉缠绵,眼皮也抬不起来,唇上受了他一吻,就拿手挡过去。待陆褆真要走了,又忽地一把扯住,拉着他的领子和他深情吻了一场,好像要一别经年似的。
陆褆走后不久,纪云便起来了,在旧物堆里翻找,终于看到了那一串艳红珠子,扯了出来,在手中握了握,套在手腕上,再往外走。
纪云往婴儿处走,一推门,看到老濮,愣了一下,笑道:“濮伯今天不要忙着摆宴?怎么在这里。”
“那边还在准备,还不要我去,”老濮道,“再说,王爷说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打紧,最要紧是小王子!怎么能不来看看?”
“是啊……”纪云掩饰住自己的心焦,“我也是过来看看。”
“纪大夫还没用早点吧?”老濮道,“用过了再来吧!”
“好!”纪云点点头退出去,假装没事地去吃早饭,暗暗却掐着自己的手看天光——可千万不能拖延,一定要在陆褆回来之前走得够远!
饭自然是没吃好,纪云又绕了回来,远远观察老濮走了没有。终于看到老濮从房里出来,往前厅去,纪云才迈步过去。
乳母在给婴儿喂奶,看到纪云连忙躲避。纪云又耐着性子等她喂完奶,才开口说:“让我抱抱孩子吧?”
乳母也认得他,知道不需设防,便将孩子交给他抱。纪云抱了抱,又故意看看窗外,道:“今天天这么好,怎么还让他闷着,让我带他出去晒晒太阳。”
说着走出门外,还回头对乳母道:“你不用跟着了,我带着他走走就来。”
骗过了乳母,纪云却并没有抱着婴儿走走便回去,而是假装散步,到了人少的地方时,便跑着去牵了马——今日全府上下在忙着满月酒,竟没人注意。
纪云带着孩子到了门口,又骗门口卫兵:“王爷叫我带小王子去寺里拜佛,快放行。”
卫兵倒是质疑了一下:“那为什么早上走时没带小王子呢?您带小王子出去,也要多带几个人跟着吧?”
纪云便竖了眉,道:“早上走得太早,怕扰了小王子,王爷特地让我稍迟带他赶去的!不带随从是免得累赘!”
看卫兵还要再问的样子,纪云急斥道:“你再不信,等王爷回来时你问他啊!这么着耽误我,我去晚了,王爷万一生气,该把账算到谁身上?”
卫兵看他这样,便不敢再拦,且也心内骂自己:谁不知他和王爷关系?纵是他犯了错,撒两下娇就好,你是什么人,哪及得上人家?又为什么要和他一板一眼的强讲规矩?
于是放了行。纪云一出府便上马向城门跑去,婴儿的襁褓绑在身上,看起来还有几分长坂坡上赵子龙的样子。婴儿倒不哭闹,刚吃过奶,晒了太阳,竟然睡去了,纪云出城门,更加奋力策马,奔向寿山。
作者有话要说:要评论,要评论,要评论!打滚!
☆、纰漏
婴儿在怀中醒过几次,又睡过去几次,纪云顾不上他,只一心要快些,再快些,生怕陆褆回来后发现了孩子不见,立马追上来。
山上有马不能走的路,纪云便丢了马,沿着小道,一个劲地朝山顶上走,手里抱着的阿瞒此时突然醒了,又哭起来,刺耳的哭声和一直看着纪云的双眼让纪云有些害怕,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便一下子跌坐下来。
纪云将婴儿放到地上,喘着气说:“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爹,你别这样看着我……你本就不该生在这世上!就算生,也不该是男孩……”
纪云下定了决心,将腕上套着的红珊瑚佛珠取下,展开,套到阿瞒的脖子上,婴儿的脖子胖乎乎的,还挂着陆褆为他特地打制的金锁,上面刻着谧南王府的字样。纪云又套了一圈,然后慢慢拉紧……
手心出的都是汗,力气都用在自己身上了。纪云再看一眼阿瞒的脸,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但是依然看着他,并且是,双眼大睁地,死死地盯着他。
纪云惊呼一声,抛掉佛珠,向后跌坐,大喘了几口气,对自己说:“不行,他这条命还是不能留!”陆褆很可能已经发现了爱子失踪,没准正在狂怒地寻找自己。
“杀了你,我当然也不会再回去……”纪云对着婴儿说,“你我同为转胎而生,我不能让你和我一样,害死全家……”
说罢又找回了勇气,纪云拾起丢下的佛珠,再次想要勒紧,就在同时,阿瞒突然盯着他的身后,大哭起来。纪云一惊,手松了松,回头看身后有什么。就是这一看之下……纪云发现,从这里能够望见的理州城,有一处正浓烟滚滚,朝天上冒着火光。
“那里是……”纪云认出来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