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卢静雄,沈寅初也觉得凶多吉少,但队伍不能耽搁在这里,他便做决定道:“卢大人也许是进山去了,这山上,遇到个豺狼虎豹的也说不定,我们总不能差事都不顾了在这里找他,我看还是先下山,向当地的衙门报了案,让他们去找,我们回京,日后再计较。”
本地的衙门接了案子,先时找了一回,也没找到,后来就撂下了,此案便成了桩无头案。
且说这边陆褆一路上,将出生以来没吃过的苦,都吃尽了;出生以来没受过的屈辱,都受遍了,依然端着王爷架势,对那起落井下石的小人投以睥睨之色,直到有一天,看见被凌|辱至死的崔檀郎的尸体被抬出去,从他面前经过,此时陆褆突然仰天长啸,然后向崔檀郎的尸体喊道:“当初你魇镇我儿,我留你性命,倒还不如一剑杀了你!也好过今日!”
受到士兵凌|辱的不仅崔檀郎一人,越接近京城,将陆褆的男宠从囚车中脱出来施以强|暴,就越成为士兵间公开的秘密,直到后来因此而跑丢了温书情,沈寅初才顿觉事态控制不住了,下严令禁止。
谁都没有想到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队伍最后终于回京。陆褆也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现在唯一挂念的,就是阿瞒和纪云。纪云在他面前声称要扔了阿瞒,怎令陆褆不挂心呢。
沈寅初将洪氏所生的男婴交给皇帝,在奏折中一通编造,硬是让这个婴儿做了阿瞒的替身。
皇帝陆祈抱了婴儿在手,屏退了旁人,看着那婴儿。
一个孩子,一个他不能拥有的东西;一个陆褆也本该没有才对的东西,陆褆却千方百计地得到了。陆祈透过这个婴儿,看到了很多,他看到自己至死无子,他看到朝臣在宗室中选取继承人,然后,陆褆得意的笑脸,就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从小,已让给陆褆太多的东西,包括父亲的宠爱,包括心仪的女人。最后呢?最后陆褆将宠爱视为理所应得,而让那个他根本就不爱的女人,在他的身边悲忧至死!
陆祈早就该报复陆褆了,他是多么的仁慈,才等到了现在?
他快步走进寝宫里,抓了一条天下只有他才配盖的锦被,用那工艺完美的被子一角,压在臂弯中婴孩的口鼻之上。
“你想要我的皇位,我只有让你去死!”
咬着牙挤出这样一句话,陆祈的手下越压越紧,直到那个婴儿断绝了气息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想了半天这章该怎么写……只有两千多字的原因是要匀一点给明天,明天不出意外,本文上部完结。
上部完结好像至少该是告一段落……而且一个故事也讲完了,也挺值得庆贺的,但是下部主体故事才算正式开始,作者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搞定。
☆、墨迹
当陆褆被关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时候,对于自己注定的结局并无畏惧,他担心的,是纪云会不会真的扔掉阿瞒?阿瞒能不能活下来?
纪云没有立刻扔掉阿瞒,但是心里一直想着陆褆那“不信”两个字,越想越悲,越想越气,想这人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认命!再加上阿瞒成日,拉屎拉尿不说,还不时闹着要吃,纪云光是想办法给他找奶就费了不少心思;每天抱着他走路,又重,胳膊都酸疼;更重要的是,纪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陆褆给他的,他全丢在了王府里,现在虽暂时不短着用,也得为今后打算,因此,纪云不时路过几个村庄,还要进村卖种子方谋钱。“要是真养个孩子,以后得多上多少花费?”纪云想到这里,越来越嫌弃阿瞒了。
尚且无处可去,纪云赌气似的依然向着京城前行,只是不再和押运队伍同路了。他就是要看个结果,就算陆褆必死无疑,他也一定要看到那个结果。
这一日走到一条河边,纪云累得不行,坐下来休息,将阿瞒放在旁边,自顾用河水洗手洗脸。稍远处石头上一个拿鱼竿钓鱼的老翁看见了,“嘿嘿”笑了两声,道:“小伙子,这孩子不是你的吧?”
纪云抹了一把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但凡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哪有你这么不用心的?小孩子的襁褓裹得也不紧,你把他放在地上,看也不看他,就去忙你的,哪有一点为人父的样子?所以我说,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老翁摸了摸胡子,笑着道。
纪云看那水面,清凌凌的映着好天,把阿瞒抱过来喂了点水,自己也喝了点,对那老翁说:“是啊,这的确不是我的孩子——这河里鱼多么?”
“还可以,还可以……”老翁笑道,“我前天在这儿钓上来一条二尺长的大鱼,那鱼力气老大了,活蹦乱跳,到处扑腾,差点把我扯水里去……我老头不信邪,非要跟它比一比,死活把它弄到岸上,它还不罢休,在岸上用尾巴扫我,不让我近身……最后我给它弄得实在没劲了,竟让他磨蹭了半个身子进河里,我想,难道还是要让它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样?”纪云也想知道最后怎样了。
“它也累得要死了!毕竟是条鱼,离了水,它能神气多久?就在我要过去把他抓住的时候,我看到一条黄色从它的尾巴后面喷出来!被太阳照着,像是……像是金色的带子!”
“那是什么?”纪云问。
“那是它的卵!”老翁道,“它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挣扎了那么久,最后,只是为了要把卵排进水里啊。”
纪云听了,不禁怔了,过了一会儿讪笑道:“老伯这个故事,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