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余兄弟,”王雄为难地看看纪崇基,再对余歌说,“我知道你不想回鸦山,可是你们现在也不能回潞州,而且,反正你们是要去七绝山的,鸦山离七绝山又近,去暂住一段时间,等情况安稳了再说啊。”
纪崇基也当是这个理由,也劝说:“永言,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今天要不是王雄,咱们两个现在已经死了,我们就听他的吧。”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余歌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我们现在不能回鸦山,而是应该去王雄的寨子!王雄,你是从哪个山寨赶来的?寨子里有多少人?我恐怕西夷人在这里吃了亏,回去会带大队人马来报仇,更加变本加厉!”
“那你的意思是……”纪崇基不禁觉得自己太笨,永远跟不上余歌的思路。
“不能让他们再来一次了!”余歌道,“我们立刻回王雄的寨子,调动所有可用的人,在西夷人来这里的路上设下埋伏,总之要在他们杀害更多的人之前阻止他们!”
“啊……哦!寨子里虽然人不多,但是我把附近山头的兄弟们都集合起来,凑个几百人不成问题!”王雄听懂了,忙这样回答。
“好,那你快去!”余歌道,“至于我和你六爷,我们就在烟霞坡等你。”
“好!”王雄先答应了,很快又迟疑道,“可是……你们去那做什么?”
“我来的时候,经过那里,看了一下,”余歌道,“烟霞坡是到这里的必经路,又是个排兵布阵的绝好地方,我先过去探查探查,你集结好了人马之后,就把人带到那里去,记得要快,一定要赶在西夷人来之前,在那里把阵列好。”
“是,我明白!”王雄道,“余兄弟放心!那我先回去,其余兄弟们在烟霞坡保护六爷和余兄弟,千万小心。”
看来王雄现在是个不小的头目,他话音刚落,其余各人便齐声应道:“是!”
于是众人立即启程,王雄在烟霞坡与他们左边,快马加鞭赶回山寨。余歌下了马,找了块略平整的地方坐了,抬头看这边的山势。
纪崇基走过去,也站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种子方》拿出来。”余歌向纪崇基伸出手。
“啊?”纪崇基愣了一下,然后便从怀里掏出《种子方》,递给余歌。
余歌翻开书,看了几页,随后又合上,将书册放在膝盖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种子方》是天下奇书,”余歌阖着双眼,缓缓道,“我起初看到它时,又震惊又欢喜,惊的是,此书洞彻了天道,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喜的是,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够看到它……可是同时,我又无比地不解,这样一本奇书,为什么尔舟先生要把它藏起来?为什么,要把它隐藏在助人生子的方子后面?为什么,须得‘泪尽方知’?”
余歌睁开眼,看到了正在凝视着他的纪崇基。“现在,我明白了,”他说,“我终于知道,越大的力量,就越可怕,它可能会大到令人无法左右它,而只能被它所左右……”
余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问纪崇基:“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纪崇基点点头:“我懂。”
“在用《种子方》假死保命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余歌继续道,“可是后来,我又用它练兵,用它布阵,攻陷仙人寨,攻下各个山头……我开始慢慢地害怕了,我看到,《种子方》已经造成伤亡,而且伤亡不会仅限于此,不管伤的是敌是友,终究是孽,还不如帮人种子怀孕,倒还算积德。”
纪崇基看着表面平静的余歌,料想着他内心的挣扎,心中也一样煎熬,然而现在所能做的,仅仅是蹲到他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等不打仗了,咱们回潞州,只做那积德的事,造孽的事再也不做了。”
余歌只是苦笑了一下,转而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没伤到要紧的地方,”纪崇基笑道,“我这身上的疤还少么?多添两道而已,挠痒痒似的。”
“你现在年轻不觉得,受伤就当做没事,”余歌有点责怪地道,“却不知这些小伤,现在不好好养,老来可要折磨你的。”
“我的旧伤可多了,”纪崇基笑道,“这么说来,等我老了,岂不是废物一个?那时候就得靠你扶我走路,给我拍背了啊。”
余歌倒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上面,睁大了眼睛反驳道:“为什么是我扶你?我身体也不结实,说不定那时候,早下不来床了,哪来的力气扶你?”
“那可不一定,”纪崇基道,“你是大夫,你肯定比我会养生,一准比我活得长,就算不给我拍背,你怎么也得看着我下葬,定期给我烧香,这总行吧?”
余歌突然怔住了,半晌才真的怒道:“你说什么呢!”
“我怎么了?”纪崇基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我没说什么啊。”
余歌气呼呼地站起来,拍拍身上:“就知道胡说乱说!”
纪崇基追着他问“怎么了?我到底说什么了?”余歌也不理,再换一个地方查看地形。
第二天天没亮,王雄便带着第一批人马赶到烟霞坡,余歌心中早已列好阵型,先将人员安排到各处,王雄说后面还会有人。余歌问他:“有没有安排岗哨,观察西夷人动向?”
“有!”王雄道,“一路都有人看着,纪兄弟放心。”
“干粮够吃几天的?”
“现在的只够三天,”王雄道,“我叫后面的人带粮草来了,支持个七八天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