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纪崇基问,眼睛有些不安。
“你亲爹!”余歌说,“谧南王!”
余歌的手掌能够感觉到那身躯震了一下,接着听到:“提到我爹的地方,说什么了?”
“没什么,”余歌的手上下摩擦着纪崇基的大臂,“燕北王提到你爹,他说,因为谧南王因生子而殒命,他深为惊恐,知道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于是不得不亲手掐死了自己初生的儿子,而日后,他王府里所有的新生儿,都只有女婴能够存活下来,男婴全都不明不白地夭折……以这样的方法,才保命至今,是以他深恨今上,宁愿迎西夷入主,结束这恐惧而压抑的日日夜夜……”
纪崇基这下真的强烈地颤抖起来,强烈得余歌都有些为之惊惶。
“你怎么了?”余歌道,“他们以为谧南王无后,他们不知道有你!”
“实在是……太可怕了!”纪崇基的眼神比他的话更说明他此刻的心情,“我只是稍稍想象了一下燕北王的生活,就觉得害怕,而且恶心!如果是我,我一定一天也忍受不了,宁愿死了算了!再想到我爹的故事,我……我觉得自己的亲人畸形、疯狂!简直不是人!让这些人坐着江山,国家怎么可能好呢?再一想到,我竟和他们血脉相连,我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怪物?就更害怕,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都不知道了!”
余歌只好抱住他不停地拍着他的背道:“你和他们怎么会一样?你和你的兄弟们才一样,你们是豪气干云的男子汉,你们就要去边境,做抗击外敌的英雄了!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不然,百姓由谁来保护呢?你也不能失了方寸,不然,我该依靠谁呢?”
“对,对,你说得对,”纪崇基紧紧搂住余歌,赌誓般地说道,“我可不能乱!我不会再乱了,你放心,你放心……”
这次意外不能动摇原本的计划,队伍终于按时离开鸦山,经过枯燥而漫长的行军,当他们抵达盘龙山时,不期而遇的大雪与他们一同将临。盘龙寨的叶雨泰寨主对于他们和大雪,都十分满意,设宴为他们洗尘接风,还给六位当家每人赠了一套礼品。
当纪崇基在酒席上豪饮的时候,余歌在简陋透风的临时住处,对着一到这儿便要来的地图深深沉思。纪崇基由手下扶着回来,醉在榻上,再睁眼时已是东方微白,而余歌仍在对着地图发呆,看上去一丝也没有睡过的样子。
“永言?”纪崇基下床,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你怎么能整夜不睡呢?这天又冷,病倒了怎么办?”
“这份地图绘制得不够详细,我需要一份更好的,”余歌依然盯着地图,喃喃说道,然后回过身来,把纪崇基为他披上的衣服扯下,“这件皮袄,是叶大当家特意送你的,你穿了去见他,他才高兴,我可不能穿。”
“有我的,就该有你的,”纪崇基道,“我再去和他们要一件给你。”
余歌拉着他笑道:“胡说八道,哪有客人乱找主人要东西的道理?他们和你们一样是做山里营生的,能比你们富到哪去?义军建起来之后,肯定更加吃紧,我看叶当家本人,也没穿着新袄子呢,这几件皮袄,是先保住你们几个重要的将领的,其他人凭什么要?就算要,估计也没什么富余。”
“那,我的给你,我不需要穿,我不冷。”纪崇基道。
“你又傻了,”余歌道,“你的衣服,我穿着腰肥袖长,穿着唱戏么?”
“那……”纪崇基着实笨得很,这就没辙了。
“你就别为我想这么多了,”余歌道,“你们接下来可是要拼命的,我只守着你安安稳稳、性命无虞便好,别的事情,我穿薄穿厚的,都无所谓。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年过得怎么样?我回来了!
☆、圈套
稍为安定下来之后,余歌又找盘龙寨要了几张不一样的地图,但都不满意,最后闹到叶雨泰亲自翻出一张地图来给他,也还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这几张图,各自有画得不详尽、不清楚的地方,甚至还有相互冲突的地方!”余歌道,“这要打起仗来,对地形不熟悉,可是会吃大亏的。”
连纪崇基也看出这些地图的相互矛盾的地方,便责问盘龙寨的人这是为什么。
“有些地方不常去,或者地形险恶,没几个人去,流传下来的地图上便没一个标得清楚的,”叶雨泰的亲随柳星解释道,“还有些地方名为大颂领土,实则被西夷人占着好多年了,那里的情况,也没法亲眼去看。”
“那我们能到什么地方,找个认识路的人来,我要去一趟。”余歌道,“特别是我画了圈的这几个地方,一定要重新绘图。”
“这个……倒是可以啊,”柳星道,“就是我得问问寨主。”
“这个也要问?”余歌笑道,“只是小事吧。”
“盘龙山上向来都不单纯,颂人西夷人来来往往,商人匪人都有,何况你指的那几个地方,本身就危险,这又有雪,更不安全,所以一定要多带点人,多带人呢,就得问大当家了啊。”柳星答道。
“不需要盘龙寨出人,我带着鸦山的人去,不就行了?”纪崇基道。
柳星笑着解释道:“纪六爷您忘了,我们叶寨主和你们文大当家,已经说好,今后一切事情共同决断,就算是鸦山出人,也需得通过我们寨主的同意,才不会乱了分寸。”
纪崇基显然是还没习惯这样的行事方式,余歌抢在他前面说:“对对对,柳兄弟说的对!我们不急于一时,还是请示了叶寨主再说,当然,大哥那边也要说一声的,他们俩都同意了才好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