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不是一般的颂人,”那人笑道,“您是颂人的王爷,皇亲国戚,却不远万里,冒着叛国的罪名来到这里……这种魄力,哪是常人能比……”
寻常的逢迎对话,飘到纪崇基的耳中,本该被激愤的纪崇基忽略过去的几句话语,却忽地令这名汉子浑身一震。
颂人?王爷?叛国的罪名?那现在牢外的这位王爷,不就是当年千里叛逃至西夷,还连累得纪崇基的亲父谧南王获罪至死的那位王爷吗?!
“王爷要进去看看吗?”
“不用,我再到别的地方走走。”
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等等!”纪崇基突然扒住栏杆,向外喊,“那位王爷!求你放了刚才被带走的人!求你放了他!”
门边的两人都奇怪地回头,牢内的人们也都惊恐地望向纪崇基——难道他这是要屈服了?
没等他们提出疑问,纪崇基接着喊出来:“我是谧南王之子!”
纪崇基手伸到衣领内,扯出挂着的金锁,从栏杆间隙送出去,对着那位王爷大声喊道:“我是谧南王之子!你们快放了他!我是谧南王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相认
余歌真的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在路上的时候,他曾经偷偷捡过石子,蹲在地上卜算,想找到生机,或者,只是看到希望也好,但是没有,卦象没有告诉他任何东西,他算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那么多无法占算的东西,即便是掌握着最终极的奥秘,也依然不能看透前路的迷雾。
身边的西夷兵说着他听不懂的言语,带着他走了几步,余歌突然眼前一黑,头上一只布带罩了下来,他挣扎了几下,毫无用处,只觉得一下被扛了起来,在空中经过一截路之后,又突然被重重扔下。
陆禶听到纪崇基的喊话时,有一瞬间的恍惚。“谧南王”这三个字,许久没有听到了。他忍不住问与他对话的人:“宋杰,他说什么?”
“他说……”宋杰其实听清楚了,但不知重复那句话,会不会闯祸,“属下没听清。”
“他说,他是谧南王之子?”陆禶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纪崇基。
纪崇基直直地盯着陆禶,他身后的山贼们则被他惊得话也说不出,一时间悟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陆禶在看到纪崇基的那一刻,部分的魂灵就被抽离当下,进入到了回忆当中。那时他私自离开封地,秘密来到谧南,见到自己的弟弟,陆褆本该立刻将他扣下上报朝廷,但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给予他一切所需,助他来到西夷。
陆褆的确是个不太在意是非的人,陆禶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去向他求助,虽然也不是不知道,陆褆也许会受到牵连。
眼前的这个人,与陆褆相像的,不仅是容貌,更有眉宇间那熟悉的神采。“你是三郎之子?”正是这样的相像,令得陆禶几乎不加疑虑地,就相信了纪崇基。
“我是!我是!你们快放了刚才那个人,求你放了他,看在我是你侄儿的份上,放了他!”
此时陆禶也已看清金锁上的字迹,对纪崇基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忙转身对宋杰道:“快照他说的做!”
宋杰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用西夷话对西夷士兵吩咐下去,西夷士兵点头离去。
“快快,打开牢门,放我侄儿出来!”陆禶接着说道,宋杰连忙照办。
“侄儿,我们到别处去说话。”陆禶拉着走出牢门的纪崇基,而纪崇基只记得问:“他没事了吗?你们把他放了吗?”
“一定没事,”陆禶微笑,轻拍他肩背,道,“我们换个地方,你给我说说你的事。”
纪崇基看陆禶那样子,真是一副亲伯父的姿态,不自觉地脚下便挪步了,走出两步突然又站住,跑回牢笼前向着里面喊道:“我爹的骨灰,把我爹的骨灰给我!”
牢里的山贼们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找出那个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罐子,好多只手一起递给他。纪崇基接着骨灰罐,看着那么多双疑惑、欲语还休的眼睛,纪崇基有太多话要说,太多事要解释,可是时间却只有转瞬,如何能够?
纪崇基抱着骨灰,只能向伙伴们留下深深的一瞥,转身,让陆禶揽了他的肩膀,一同离去。被俘的山贼们不是每个人都能参透刚才所发生的事。
“六爷……这是,要干什么?”王雄喃喃问道。
“只希望他回来时,还是我们的六爷。”张喜则更深远地看向前方。
纪崇基在绝望之下匆忙认亲,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待平静之后,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记事至今,所见的唯一血亲,竟也生出些别样的心境来。
陆禶十分热情,几乎是不及坐下就忙着问纪崇基的经历,又叫人端来食物,招呼纪崇基吃喝。纪崇基喝了两口水,将自己的故事尽量简短说了,陆禶听后叹道:“你能活下来,能和我相见,简直就是传奇啊,三郎能有后人存世,这就是天意!侄儿,我先安排你休息,其余事情日后再说。”
“那,永言他……”
“你稍后就能看到他了。”陆禶笑道。
纪崇基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笑颜:“那我的兄弟们……”
“自会善待的,放心吧。”
纪崇基急着见余歌,便跟着陆禶的手下走了。陆禶笑着送走侄子,在夕阳的微光里默立了一会儿,忽然招了招手:“请左贤王来此……不,还是我亲自去左贤王那儿吧。”
纪崇基走进这间准备好的房屋,突然迎面飞来一只茶壶。纪崇基护着骨灰罐,接下茶壶,又惊又喜:“永言,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