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尸块和苍蝇蛆虫都被取走了,但是车内仍旧惨不忍睹、血迹斑斑。取证工作已经完毕,不过能用得上的几乎没有。
案件一筹莫展,他们现在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周浔眉头紧锁,围着车辆绕了几圈,看着车上的深深凹痕,想象着车子在林间疾驰四处撞击的样子。她又打开车门往里看去,那股恶劣臭味仍未散尽。车座被划破,海绵和弹簧也露了出来,甚至方向盘和后视镜都被折断了。
凶手的力气很大。
那天神君跟她一起去了,虽然他能认出痕迹,但却分辨不出凶手究竟是什么妖怪。这也难为他了,被关了那么久,出来人界也是物是人非。
不过,周浔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问旁边的痕迹人员:“这个后视镜上没挂东西吗?”
那人摇了摇头说没有,车里也没找到挂件。
周浔拿出手机来打给杜兴旺,一般与受害者家属接触还是由他来的,因为周浔的低情商是远近闻名的。杜队经常说,人家受害者家属都那么惨了,就不必再面对你了吧?
“杜队,是我,嗯,你帮我问问张光君的妻子,她丈夫车后视镜上有没有挂东西。”
回复很快就来了,张光君的妻子说,她丈夫车前原本是他们一家全家福的挂件。
周浔心里一惊,她又说:“杜队,你让你手底下那个变色龙去张光君家日夜守着!”
她就知道,那个“人皮脸”又回来了。
那种熟悉的、战栗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就像十三年前周浔与他面对面时一样。
十三年
前。
周浔上初三的时候才开始蹿个儿头,那时候她妈妈常让她吃鱼虾蛋奶,有时候还炖骨头汤,充分补充蛋白质。后来她实在喝腻了牛奶,就每天揣一包在口袋里,带去给方楠喝。
寒假结束的前三天周浔还在上中考冲刺班,不过这天是考试,最后一门她早早交了卷子,飞一般跑出去找方楠玩了。
下午的阳光还算和暖,方楠背着书包在学校门口的小书摊上看言情小说,地中海秃老板的眼神瞟过来第五次时,方楠终于一目十行把这篇给看完了。
“你还没写完寒假作业啊?”周浔走过去时看到方楠肩上的书包。
“不写了,我打算把它撕了!”方楠合上小说,郑重发誓。
“那你妈不打你啊?”
方楠表示不屑:“嘁,她才没功夫管我呢!”
周浔这才转过头去看着她的脸问:“你爸还没回来啊?”
千禧年左右,下岗潮的余波还是激荡到了白鹤市,周浔和方楠的爸爸也受到了影响。后来周浔她爸改行去开出租车,而方楠她爸去开大货车跑长途去了。
方楠摇了摇头:“半个月了,我觉得他去鬼混了,但我妈觉得他可能死外面了。”
面对方楠对自己爸爸的犀利言论,周浔早就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一个中年男人在这个节点上失踪,始终不是好的信号。
上个星期又有一起碎尸案在白鹤市发生了,目前死者的身份还没确认,地点就在离她们上学的地方隔两条街的小区,而且这已经是第三起恶性碎尸案了。网络上,地方小报上还有各类流言之间已经把这位连环杀手传得神乎其神了,什么吃人心肝,什么穿“鬼画皮”来刺激受害者家属,一时间全市人心惶惶。
“按理说他跑这趟车,一个星期也该回来了。不过,鉴于他有前车之鉴,我还是坚信他出去鬼混了。”
周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两家住邻居,以前经常能听到方楠爸妈吵架打架,震天响。
“去我家玩儿吧,我家现在没人,咱俩看电视!”方楠拉着周浔走。
她俩往家属院的方向走,路过陈家小卖部的时候,看见陈大爷佝偻着身子在货架前补货,门口的玻璃柜上摆着泡泡糖、辣条还有一部绿色的老旧公共电话。陈大爷见到她俩路过还打招呼,他是个兔子妖,虽然满脸褶子但是皮肤还很洁白,一双红色眼睛也算炯炯有神。
快到方楠家,她才想起来还要撕寒假作业本的事情,于是拿出来在垃圾桶跟前开始表演“晴雯撕扇”,说是要让周浔听个响儿。
“楠楠!”
可撕到兴头上,方楠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小名,她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己那失联已久的老爸方以翔正站在树底下朝她挥手。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称呼过她了。
“爸!”
碎纸散落一地,方楠跑过去抱住了他,虽然这个老爹平时不怎么靠谱,但毕竟血浓于水,现在看到他活着出现了方楠实在欣喜若狂。
“哟,怎么还换了身衣服啊?”方楠抬头看着自己的爸爸,他这一身行头跟出门时候大不一样了,“谁给你买的呀?怎么不带回来给我妈看看啊?”方楠又因为愤怒开始阴阳怪气了。
不过,与往日一点就着的方以翔不同,今天他只是摸了摸女儿的头,微笑着说:“以前是爸爸不对,爸爸向你道歉。”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和,方楠反而束手无策了。
“爸爸请了一天假,带你出去玩,怎么样?”不知道这男人吃错了什么药,但是常年缺少父亲关爱的方楠还是忍不住鼻子酸了,虽然这个邀约恐怕只会令幼儿园的孩子感到欢欣鼓舞。
“嗯好!那,对不起了周浔我得跟我爸……”
“别去!”
周浔忽然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她总觉她得阻止挚友跟他走,她总觉的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真正的方以翔。
“刚才没注意,你同学也在呢。”他同样微笑着看向周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