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的讨论偃旗息鼓,时太守得以见缝插针的开口,“你们的意思是,那狐妖对钱卫感兴趣?”
这话有些怪怪的,但话粗理不粗。
看在时苍可以脱口而出狐妖的份上,洛施先是无语的瘪了瘪嘴,肯解释道:“凶手无非是想利用鬼魂做些勾当,钱卫的体质特殊,比谁都要能招凶手惦记。”
闻言,时苍转而看向钱卫,他也不懂这些,如莲香二人一般,只清楚地知晓做这个诱饵的风险。
“你娘在书信中拜托我照拂你。”时苍有些歉疚,他不该卷入其中的,“可如今,我却要亲手送你深入龙潭虎穴……”
钱卫忙摆手,案子是他要管的,引蛇出洞的法子也是他主动提出的,怪不得任何人。
不过,他心下想到:生死有命,还是全在洛施。
无论是否尘埃落定,他都可以说,自己相信洛施的本事,当然会做到全身心的信任。
将性命依托给她,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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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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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府邸内,红墙绿瓦,古朴典雅的建筑尽显官家气派。庭院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布局精巧的花园,其中假山错落有致,流水潺潺,好似进入仙境。
穿过一片绿意盎然的园林,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就是府内的厢房。洛施与钱卫挑了一间,正对立站着。
在衙门商定好引蛇出洞的计划后,自是要尽快行动。只是,大张旗鼓地在衙门动手可不行,毕竟人家又不傻。
不过,当太守将他们带回太守府后,洛施其实还是暗自思衬着:“这两个地方好像差不多吧。”
但再挑剔下去,也只能是陷入无用的思虑。反正那只是个不懂人间规则的精怪,只要出现了它要的东西,无论是在哪里,它看都不带看门口牌匾了。更别说计较这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前,洛施打量着这间厢房的庭院,略带嫌弃的扫了一眼时苍及他身后的若干衙役,“时大人,这里有我和钱卫两人足矣。”
即便已经信任洛施,根深蒂固地将这个案子与妖怪作祟联系起来,时苍却不贪生怕死,极力主张亲力亲为对待案情。
时苍不安的摇头,“洛姑娘,总归是我请你们办事,全权丢给你们,没有这样的世道。”
洛施假笑,“都这个时候了,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她又粗鲁的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干人等,“其实你带着这些人连帮倒忙都攀不上。还是说,你想让他们的性命白白便宜了那妖怪?”
后面衙役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他们本就是战战兢兢的跟着来凑数的,事到如今,连要对上妖怪的心里预设都没做好,被洛施这样一指出会有生命危险,无不是像纸糊的墙般一戳就倒。
其中有几个贪生怕死的,在时苍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悄摇上了头。
时苍看向同样惴惴不安的劳郡丞,本想询问他的意见,但又想到他一向是个纸老虎,这不,他连稳妥的站着都做不太到了。
他最后叹息一声,“洛姑娘,钱公子,那就交给你们了。”
洛施不屑的摆了摆手,钱卫则是轻点下颌,“还请伯父为零星和莲香安排厢房休息。”
时苍忙道:“你且放心。”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卫儿,你与洛姑娘,可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太守大人正带着手下走出庭院,站在洛施身边的莲香一万个不服气,但还来不及发泄,就被很有自知之明、知晓不能留下来添乱的零星拉走。
洛姑娘有一点说的很对,他们连帮倒忙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洛施本领高强,有个可以保护的名额,少爷不是都已经占了吗?
十数个人一离开,庭院瞬间变得宽敞了不少。洛施悠悠伸了个懒腰,转眸看向钱卫。
两人相对而立。
她不由得生出了怜悯心,“如果中途出错,你被引来的狐妖威胁性命,你会后悔吗?为自己的盲目善心而悔,为逞这个无名英雄而恨?”
她踌躇不前,之所以生出放弃这个计划,只是因为在眼前的纯阳之体只有一个人——钱卫。而她在乎他的生死。
师父说她我行我素,迟早会闯下大祸。在遇见钱卫之前,或者说,在今早利用钱卫招鬼之前,她都不以为然。
事到如今,洛施堪堪能记住将他划进自己人的范围,不会亲手送他去死,但也仅限于此。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简洁的布衣,袖口却镶着一道显眼的金边,但胜在气息沉稳,没有浮夸之感。他的鼻子直挺,嘴唇上扬时总是带着温厚的笑意。
钱卫的声音很轻,似春风拂过绿波,能够安抚一切焦躁的情绪,包括面上显现出满不在乎的洛施,“为什么会后悔?吾行皆我愿,至死不悔。”
吾行皆我愿……
她真是白问。
还记得,从认识他的第一日起,她问他就不担心她是个骗子吗。
他那时怎么答的来着?
——“我平生应做问心无愧之事。”
这厮的脑子里,就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为自己打算的私心吗!
洛施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气,但她就是心里闷闷的,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冲了些,“那我就助你成英雄、受人爱戴。不过,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气运!”
钱卫垂眸,软和的目光仿佛在看闹心的小孩儿,“有。我想,洛施会是我的那份气运。”
从前的洛施,或许会被他拣的好听话唬到,但正烦着的她满脸只有‘少来这一套’,“你还是去认识另一个叫洛施的吧,谁摊上这份苦差事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