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墓地后,秦管事面上稍带了些喜色回,“那些不是,给边关将士们的那几车早早就送过去了还是陛下特意吩咐的,不过走前将军又添了几车怎么着也够了。至于这些则是留着分发给京城内那些流民的。”
“京城中怎会有流民?”温乐言于京城数年,印象中还从未在城中见过任何一个流民。
事关顺承帝声誉,秦管事闭了嘴没敢回。
身侧寒林商却是冷冷的发声,“他说的流民,指的便是乞儿,城中之所以看不见,不过是因为他们都被赶到了睢河以北。”
睢河,一条横穿整座京城的大河,若以贫富区分睢河以东最为富裕,也是足足的天子脚下,朝堂官员大多居住于此,包括如今的崔府与富商温家。
略次些的就是睢河西与南,那两处平民百姓居多,中小商户也不少,虽不比东边繁华,却也是一热闹地界。
最后除这三地以外,睢河往北却是极少问津,只因那地留有不少旧时的烟花柳巷,可惜因不够繁华而被摒弃。加之另三地排外厌穷的缘故,不少乞儿也纷纷来此避难,久而久之,此地倒是成了穷苦人们的避难所。
听着寒林商娓娓道来,温乐言不禁哀叹,“此事我竟从未听说,京城如此繁华,难道那位就从未想过改善?”
寒林商:“从前想过,但收效甚微又实在麻烦,此后便再没动过了。”
温乐言沉默。
自先帝驾崩后,顺承帝登基至今已有二十余载,可城中百姓除了知晓这大渝换了位主子外,旁的功绩也说不出来了,虽无过却也无功,更非明君。
驾车回府后,随行的将士与丫鬟们多数回了将军府,余下的几人则跟着去了睢河北地。那地脏乱污秽,温乐言本不该同去,可见她实在坚持,寒林商也只好答应。
比之来时,第二趟的车马要少了许多,沿着街道走至交界处再往北走,就到了睢河北部,也是京城边界。
这头将军府的马车刚拐过弯,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吵嚷声。
“快走快走,崔府要施福粥了。”
路人不解问,“施粥?且不说这崔解元的妾室怀有身孕不便出行,前不久又刚与其夫人和离,今日又是谁来施粥?”
“自然是那温家二小姐了,依我看,这温家有意将那二小姐一并许给崔解元呢。”
回应他的是路人酸溜溜的一句话,“这位崔解元倒真是艳福不浅吶。”
‘温二小姐,陶婉?’
温乐言撩开帷裳一看,近处临时搭起的粥棚内站着的俏丽女子,不正是先前温家前不久刚认回的陶婉。
今日的她同样着了身素衣,收紧袖口,笑语嫣然的为百姓施粥,此粥是以糯米、赤豆熬制而成的福粥,有祈福之意。
按理说每年立冬,天子都应率三公九卿行迎冬礼,奖赏战死将士抚恤其家眷,更不用说基本的赐福粥,送寒衣。可大渝自多年前国库亏空停过几回后,就再没如此过,久而久之,这事也就被百姓淡忘了。
而此刻陶婉以崔明珏的名义施粥,虽只有一日,但其用心却是路人皆知。
可即便如此,来领粥的百姓依旧不少,就算不缺钱,想必也没人会放过免费给的好东西,因此,这好名声崔明珏是赚定了。
寒林商出现时,街上静了一瞬,率先开口的还是最怕他的陶婉,每每对上他那双黑色的瞳孔,陶婉总是禁不住一抖,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寒将军,今日是寒衣节,来碗热粥吧,暖暖胃。”
陶婉会武功这事,寒林商早知道了,可对此他还是恍若未觉的搭着茬,“不了,还有事,后会有期。”
说着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欲往前走。
可被他如此冷待的陶婉却是盯上了一旁的马车,她知道车内的定是温乐言,“听闻将军已有心仪之人,不知车内坐着的可是那位姑娘?”
此话一出,周遭百姓皆吵吵嚷嚷了起来,毕竟寒林商回朝那日宫里就传出皇帝要把元宁公主许给他,可话刚说出口就被寒林商拒了,更是自称配不上公主千金之躯,想来定是为了车内的那位姑娘。
眼见着百姓们口中已经开始暗暗猜测,车内温乐言不愿让寒林商被如此议论,欲起身下车却被车头坐着的将士拦住了,“娘子莫急,不过几句闲言碎语,这点事将军还是能应付的。”
话落,但见寒林商目光一凌,厉声道:“若诸位真有事,午后可去将军府一见,届时本将军一定恭候。”
这将军气势一出,昏了头的百姓才意识到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可不是什么寻常人,而是战功赫赫的威武大将军寒林商,顿时白了脸战战兢兢。
见此一旁的温良枓禁不住出声,“寒将军,我想这些百姓也是一时冲动,闹到去将军府倒是不必了。”
寒林商挑眉,“阁下是?”
温良枓抿唇拱手,“…在下温良枓,上次在崔府我与将军曾见过一面。”说着,温良枓暗暗扫了眼马车。
“哦,原是温公子。”寒林商似刚想起这事,“许是初次见陶姑娘时的印象过于深刻了,乍一见公子站在一旁倒是让本将军误以为温公子也是来京城寻亲来了,这才一时没认出,还望公子见谅。”
嘴上说着‘见谅’,可寒林商高坐于马上的姿态却是丝毫不减,似是在时刻提醒着二人他们之间的差距。
温良枓知寒林商这是在暗指温家为得‘亲女’,而弃养女的行为,心中羞愧不甘却又无法反驳。
可陶婉却不似他这般想,对着寒林商福了福身道,“当日之事小女还未谢过将军,若非将军,恐怕小女至今都未能寻得亲父,在此先谢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