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的将画纸放入画盒,崔明珏撇了眼前人一眼,“怎么,连你都认为我会一直屈居于那人之下,一辈子听从他的吩咐办事?”
“属下不敢。”亲信绷着背叩首,没敢多说一句话。
“你别忘了,狐貍就算再聪明狡诈,也终归只是只狐貍,而老虎可是吃狐貍的。”
“是,属下明白。”
言罢,随着画盒被重重拍下,屋内已只剩崔明珏一人。
似是为了应景,待崔明珏沉默间,屋外却忽起一阵风雪,扬起了院内的一地白梅。
这白梅正是前几月崔明珏从温府移植过来的,他知晓温乐言自幼爱极了这梅树,不忍其被陶婉砍断,便给挪到了自己这。
想着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带温乐言来瞧瞧,好与她一同亲眼看看这白梅落雪,风雅傲然之景。
行至门栏处,崔明珏散了满眼冷寒,挽起衣袖这么一抬手,手心就落了一掌的雪白。
“从前这景色你最爱看了,可惜如今却只剩我,而没有你了”
随后,崔明珏一扬手,手中白梅纷纷落下,独留满手余香。
仰望眼前这漫天落雪,崔明珏脑中的思绪不由得回忆起了当初初见温乐言时的场景。那时的他靠着母妃身旁的大宫女好不容易从宫中死里逃生,可等他刚走出京城没多久,就在附近的乡镇中发现了被大火烧坏了衣裳的温乐言。
那时的温乐言小小一只躺在河堤旁,衣衫破烂,满面土灰,活像个饿了几天的小乞儿,口中还不断呢喃的喊着‘娘亲’。
一开始崔明珏并没有想救她,只想着赶紧夺了温乐言手里的碧玉梅花簪好拿去卖些银钱,换得吃食。哪知道这小姑娘明明昏睡着,可手上的劲儿却不小,他一连拽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那簪子抢来,无奈只得作罢。
最后,在这一番抢夺下,温乐言还是被他的一阵闹腾给弄醒了。
被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直白的一瞧,崔明珏的一张脸臊的通红,“看什么看,我是想救你,不是想抢你东西”
单纯的小姑娘一下子就信了他的话,笑着说,“谢谢哥哥,不过哥哥笙笙的娘亲不见了,你能带笙笙去找娘亲吗?”
小小的男孩撇了女孩怀里的簪子一眼,抱着自己的小心思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找你娘亲,不过要是找到了,你得付给我报酬。”
“好,谢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男孩耳朵更红了,“我、我叫崔检,字辰之,你以后就叫我辰之哥吧,只叫哥哥怪怪的,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你亲哥呢”
“知道了,辰之哥。”
二月初,京城的雪在一连下了十来天后终于是渐渐停了。
到了申时一刻,当冬日阳光洒落的一瞬间,别院里的白雪也隐隐有了化开的趋势。
站在廊下,小桃一边靠着门柱小心躲着屋檐上缓缓滴落的雪水,一边偷偷瞧着还在内室煮着茶水的沁竹。
看沁竹煮的专心,她小声试探着喊了几句,“沁竹,沁竹?”
等再三确认对方没发现自己后,小桃才趁着这时候赶紧带着那块帕子轻悄悄地出了院门,一拐弯就直奔将军府。
“快、快开门,我找陈大夫。”一路狂奔过来的小桃气喘吁吁地拍着府门。
“小桃姑娘?”
因小桃是温乐言院里的,又是熟面孔,守门的将士见了后没为难她,就直接放人进去了。等进了府门,小桃熟门熟路的去了陈博的那方院里。
“陈大夫,陈大夫,帮帮忙啊。”
正在忙活着新药的陈博被小桃这么一喊顿时惊得手一抖,手里的药碗就撒了大半,“遭了,我的药”
眼睁睁看着忙活了一上午的药就这么撒了,陈博一口气叹出后他颓了眉眼无奈答,“哎哟,小桃姑娘啊,你每回来动静能小点吗,我这药可贵着呢。”
瞅了眼地上那药汁,小桃讪笑着进院,“下次、下次一定。”
将手中药碗放下,陈博心知小桃没事是不会来他这院子里,既然来了,也必然是温乐言那儿出事了。
“好了,说罢,你今日来我这,可是因温娘子的风寒症又起了?”
对此小桃却是摇摇头,转手从袖中取出一物,“若只是风寒症,我也就不这么着急了。可近日也不知为何,娘子那梦魇之症竟是又重了,我怀疑此事跟这些茶渣有关。”
“茶渣能有什么稀奇的?”
接过那帕子一瞧,陈博开始也以为是什么寻常茶渣,可等他拈来细闻后,却是惊惧的睁大了眼,“这、这是深兰花粉啊,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小桃不解:“深兰花粉?这是什么?”
说起这物所造成的后果,饶是陈博也不禁心下胆寒,“这东西可诡谲的很,一旦被人碰上,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不过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小桃胆战心惊的回,“这些都是沁竹煮茶的茶渣,此前都是娘子在喝着”
说到这,小桃也意识到了不对,难道沁竹当真有害温乐言之心?
这一头,小桃和陈博还在为深兰花粉的出现而感到心惊,却不知在另一侧的别院内,温乐言已是再一次从梦魇中惊醒。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回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梦里所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在破庙中虽然艰苦却日日欢乐的乞讨生活,还是那支碧玉梅花簪的由来,她都记得。
可也只记得这些。
回忆着梦中过往,温乐言疲软的倚在榻上满额虚汗,今日这梦境来的过于突然,让她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些记忆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