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妈妈关怀,这些年我也略有些积蓄。”她冲赵妈妈一笑,并未说出她日后打算。
实则,嘉卉自己也不知道,天大地大,她孤身一人,该往何处去。
赵妈妈叹了口气,道:“太太和我不止一次说过,姑娘这样的人才品貌,配个管事庄头实在是可惜了。想来姑娘自己也是看不上的吧?”
说完,就紧紧看着嘉卉。
她记得赵妈妈的儿子正是管着徐家在外的一家绸布铺子,从前也暗示过想娶她做儿媳妇。嘉卉只当没听懂,笑道:“太太抬举我了。”
未等赵妈妈再开口,嘉卉道:“惠娘怎生还未回来?妈妈可要派人去寻她?”
见赵妈妈点头,自有两个年纪尚小的跑腿婢女起身,一溜烟跑远了,去寻徐家的大小姐徐惠娘。
她在徐府已有五年,从未踏出过府门一步。多年不曾见外头的光景,一切都是鲜亮的。嘉卉含笑看着来往行人,不去看赵妈妈欲言又止的神色。
暮霭初现,池畔游人渐渐少了起来,两个小婢女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妈妈,姑娘,小姐她不见了!”
赵妈妈腾地一下起身,压着声音呵斥道:“休要胡言!”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先是和翠儿去寻了知州小姐,说小姐已走了。奴婢一路找回来,都没见着小姐。”
见两个小婢女都是战战兢兢含着泪珠的模样,嘉卉宽慰道:“好了。小姐总不会凭空消失,我们一道再去找找便是。许是她和知州府上的小姐吃了酒,在哪儿休憩去了。”
算上她,这次踏青足足有十数个婢女仆妇跟着出来了。赵妈妈点头道:“姑娘,你我分头去找大小姐。一定不能呼喊小姐名字,你们可都记下了?”
仆妇婢女齐齐应诺。嘉卉领着方才已经跑过一趟的翠儿,向西侧走去。
如今大昭朝国泰民安,江夏地界向来政通人和。惠娘更是江夏节度使徐兆兴的独女,又有两个贴身婢女陪着,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嘉卉心中宽慰自己两句,仔细地寻找起来。
她和惠娘日日相伴,对她身型样貌早已熟记在心。四下散去的妙龄女子中,却没有一个是眼熟的。
嘉卉不由心焦,倏忽间瞥到湖边一块大石露出一角女子衫裙。她轻轻唤了声“惠娘”,就上前探看。
青草地上只有一条丁香色蝶纹下裙。
正是惠娘白日穿的一条。嘉卉小心翼翼地拿起,翻了两遍见并无血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须臾,她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
“走。”她吩咐道,翠儿惶惶地跟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嘉卉知道自己如今的面色一定也不好看。她懊恼起怎么没有更早些出来寻,原以为惠娘是在和官家小姐玩乐,如今看来一定是出事了嘉卉咬唇,不敢再往下想。
天色一点点昏沉下来。
“姑娘你看,赵妈妈在那里!”翠儿突然间惊喜地叫了一声。
嘉卉看徐家的仆婢在前方一棵大柳树下围得水泄不通。她心中突然涌现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砰砰跳动的心似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蓦然间喘不上气来。
嘉卉拖着发颤的双腿上前几步,正想开口,就见赵妈妈转过身来,一把拽过嘉卉的手臂。
她从未见过如此难看的脸色。
顺着赵妈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树下躺着的赫然就是惠娘。面上凝着惊恐万分的神色,使她平日里清丽不俗的脸看起来十分骇人。她双目圆睁,胸口衣裳洇开一块鲜红,已然没有呼吸。
赵妈妈一把捂住嘉卉的嘴,低声道:“姑娘,不要叫唤。”
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嘉卉全然不知t。
徐家的节度使府极大,过了垂花门还有长又曲折的回廊。
嘉卉浑浑噩噩地被翠儿扶着,行至正院正房前。往常站满来回话的各色管事仆妇的廊下空无一人,院子里寂静旷然。有婢女掀起珠帘,比手示意嘉卉进去。
屋子里熏了浓浓的暖香。嘉卉不留神左脚绊右脚,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整个人都被震惊伤心的情绪所淹没,竟然也不觉得疼,像木偶雕塑般愣愣地爬起来。
节使夫妇对视一眼,徐节使冲着徐太太微微一抬下巴。
“好姑娘,快起来吧。”徐太太把她扶起来。
嘉卉早已哭的眼皮粉白一片,头昏脑涨。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才恢复往日些许清明。
她正色道:“节使,太太。今日在云镜池畔踏青的人数众多,还请二位尽快派人报案给推官,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
她恨不得亲自杀了害死惠娘的人。
徐太太拉着她坐在锦杌上,示意屋内两个待命的仆婢都退下,又亲自给嘉卉倒了杯热茶。
嘉卉有些迟钝地接过,就听徐太太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不能报官。”
她很是不解,便也问了出来:“为何?”
“惠娘不过是在外累狠了,才被仆妇抱回来。”
“太太这是何意?”嘉卉大惊,她分明看到惠娘的嘴唇都变黑紫了。
徐太太死死地盯着她,道:“我要你扮作惠娘,嫁到镇国公府去。至于惠娘,过几日我会对下人说是你意外身亡,为她下葬。”
“您一定是疯了!”嘉卉脱口而出。
她怒极反笑:“惠娘不明不白惨死。您是她的亲生母亲,不替她找到杀人凶手报仇,竟然还惦记着攀上镇国公府!”
“死的是我亲女儿,我们比你心痛百倍!”徐太太抬高声量,“可眼见徐家能再进一步,这桩婚事,怎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