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嫡庶有别。嘉卉原先都和卫歧一道来,没留意过府里几个姑娘间的相处,有些吃惊。她是长嫂,几个女孩儿见她进来都起身行了一礼。嘉卉笑着受了,示意几人坐下,自己坐在了卫云瑶上首的位置。
往常请安后程夫人都会将几个女儿留下教导,今日却说一会儿要出门,闲话两句就让众人散了。
嘉卉出房门后就放缓了脚步。她方才和四小姐卫云璎没有搭上话,正想着怎么去寻她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大嫂”。
她回头一看,是卫云瑶叫住了她。
“瑶妹妹。”
卫云瑶上前一步,挽住了嘉卉的手,道:“大哥出去了,我去嫂嫂院子里坐坐可好?”
“你能来,我自然是再欢迎不过的。”嘉卉笑道,和卫云瑶一道回了风竹院。
“大哥去哪儿了?”卫云瑶随口问道。
嘉卉道:“你大哥有事往天宁寺去了。”
珍珠端来两碗冰雪白圆子,卫云瑶吃了一勺,笑道:“嫂嫂可还记得自己幼年的事?我倒是隐约记得一件,母亲让乳娘抱着我,带我去天宁寺看望大哥。前些日子我和她说起,母亲吓了一跳,说我那时候才两岁,居然还记得此事。”
“妹妹还真是记性好得出奇!”嘉卉真诚称赞道。
莫说两三岁的事,嘉卉对从前许多的事都不太想得起来了。
云瑶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过是记着有这回事,当时大哥是个什么模样我都想不起来了。”
她两岁时,卫歧应是七岁了。嘉卉想起卫歧说的幼年经历,还有一年他就能回国公府了。
说完,卫云瑶又笑盈盈道:“嫂嫂小厨房里的手艺可真好。”
嘉卉谦虚道:“都是从前母亲安排的人,我不过是萧规曹随。公中大厨房的手艺才是真的好,昨夜送来一盘金银夹花,这个季节的蟹粉点心居然能做得这般好吃。”
“嫂嫂是想吃螃蟹了?”
“说起来还是沾了璎妹妹的光,是她让大厨房做了这样点心。”嘉卉笑道。
她看着卫云瑶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问道:“妹妹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对?”
卫云瑶放下手中白瓷小勺,不屑道:“我就知道,她平日里就是爱找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寻不痛快!”
嘉卉愕然,道:“妹妹此话怎讲?”
她示意珍珠琥珀都先退下。
卫云瑶毫不犹豫。这是她嫡亲的大嫂,又和哥哥出双入对,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当即如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嫂嫂也知道,我母亲向来对我们都一视同仁。公中的银子做衣裳首饰,不论嫡庶长幼都是一样的份例。她贴补我的银钱,也全是由她嫁妆里出的。”
闻言,嘉卉认同地点点头,程夫人为人很是公正。
“两年前,快要到中秋了,父亲一个僚属特意送了一筐螃蟹来。公中早就已经采买,母亲就分给了各个院里,连几个姨娘处都送了几只。”
提及此事,卫云瑶仍然难掩气愤。嘉卉笑着喂给她一颗玉雪冰凉的糯米圆子,卫云瑶噗嗤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开口。
“卫云璎的姨娘一向就有些小心思。我母亲是懒得理会她们,她却一直想耍点心机手段。”卫云瑶评价道,“那回父亲去她院里用饭,见她分到的螃蟹都很小。方姨娘又拉着卫云璎哭,说她是最爱吃螃蟹的。”
卫云瑶让嘉卉评理,道:“我母亲又不可能亲自去给几个姨娘挑螃蟹,谁知道方姨娘是不是自己打发人去外面偷偷买了几只小螃蟹?我父亲却怪罪到母亲头上,嫂嫂你说是不是很没有道理?”
她做人儿媳妇的,怎好说公爹的不是。但程夫人此事本是好心,却反而吃了责怪。嘉卉道:“母亲实在是委屈了。”
“何止呢,那次吵得可凶了。”卫云瑶回忆道,“那日我在母亲房里午睡。朦朦胧胧间就听到有人在外间大声说话。父亲生了好大的气,说母亲的贤惠都是些表面功夫。还说,还说”
她飞快抬眼瞥了嘉卉,吞吞吐吐起来。
是在说卫歧的坏话?嘉卉极力憋笑,云瑶脸上的神情,她已经是第三回见了。
“可是说到了你大哥?”
云瑶迟疑片刻,见嘉卉面色平和,才继续道:“父亲说都是母亲把t大哥教坏了,就不该把他领回来。我听母亲的声音好难过,她说原来大哥是她一个人的儿子,而二哥却被父亲当做父亲一人的儿子。”
嘉卉陪着叹气。原来镇国公还是不满卫歧的。只是再如何生气,说出那样的话,也太过了些。何况,卫歧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纨绔膏粱,做父亲的,怎会对亲生儿子都不知情
“我忽然就意识到,父亲是我们十个兄弟姐妹的父亲,而母亲却只是我们兄妹三人的母亲。”云瑶苦笑道。
她想起惠娘来,道:“谁说不是呢?我母亲从前只有我一个女儿,眼睁睁见姨娘一个个抬进来。不过么——”
“不过什么?”云瑶好奇道。
“不过这些姨娘都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我母亲反倒又得了一子。”嘉卉道。
至于是天意还是人为,那要问徐太太了。
卫云瑶羡慕道:“嫂嫂,你的日子过得可真好,真清净!”
“你有两个嫡亲兄长,还羡慕我?”嘉卉打趣,又漫不经心问,“你方才说璎妹妹她常找不痛快,这是怎么个说法?”
“她以前哪里爱吃螃蟹了!自那回后,就时不时让大厨房做点金银夹花蟹黄豆腐这样的菜。有一回让父亲瞧见了,他又觉着是我母亲苛待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