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姚星挥挥手,示意她先走,结果姚星是个衷心的主儿,大约猜到我为了不吵醒叶亦会就这么呆着等着,就忽然大声对着后座说:“袅袅姐,我到家啦!”
这一下子果然成功惊醒了叶亦,我怒目圆瞪,姚星却缩缩脖子,谄笑道:“我先走啦袅袅姐,谢谢你们送我回家哦。”
叶亦挣扎着坐起来,惺忪着睡眼,对我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我问他:“是不是太累了?”
他揉了揉眼睛,头又靠在了我肩膀上,说:“早晨刚下飞机,时差还没调过来。”
我无奈地掐了下他的胳膊,说:“你这个人啊,就是不能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叶亦和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叶亦坐起身,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我说:“还是我送你吧,你这胳膊怎么开车。”
我俩从后排来到前排,车开到叶家老宅的路上,叶亦又睡着了,遇到红灯的时候,我都会低头看一眼熟睡的他,觉得幸福极了。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望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再回头看一眼家门,立时下定决心,今晚就要跟我妈跟苏子峪摊牌。
我在门外深吸口气,想着门里正在谈笑风生的我妈和冬梅阿姨,想着她们灿烂的笑声将被歇斯底里的低吼所取代,我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然而,我还是硬起心肠,摸出钥匙开了门。
让我意外的是,客厅里空无一人,仅有微弱的廊灯还亮着。
我呼唤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搭理,看了看鞋柜,没有新的女士鞋子,倒是我妈平时爱穿的那双裸色高跟鞋不见了,也就明白大约我妈是开车送冬梅阿姨回酒店了。
一颗忐忑的心也就暂时放下来了。
我脱了外套,去厨房里拿水喝。
正在这时,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楼上传来,我一惊,顺手抓起一把菜刀,整个人往冰箱和橱柜之间的缝里躲了躲,大气不敢喘地听着那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近。
然后,我就看见苏子峪穿着一套洁白的宽松睡衣往厨房走来。
我顿时玩性大发,把头往黑色高领t恤里缩了缩,遮住鼻子和嘴巴,我发色乌黑发亮,这么一弄特别像□□成员,待苏子峪走近,我腾地一下跳出来,拿刀把对着他,说:“抢劫!”
苏子峪可能是睡到一半找水喝,正是半睡半醒期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跌坐在地,却下意识地冲楼上喊道:“星星,快跑!”
我正要跳起来笑话他,听到他这一声充满关切的低喊,忽然觉得这恶作剧的一切都不是那么有意思了。
我拉下领子,收起刀,跪在苏子峪跟前,说:“是我,是我,星星啊星星!”
苏子峪先是面带惊恐,等确认我的脸后,他的眼睛里渐渐漫起了水雾,怔怔地盯着我,有好几秒钟都没有说话。
我有些惊慌失措,握住他的手,说:“我是星星啊,我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对不起。”
苏子峪这才仿佛还魂,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被他搂得有点呼吸困难,一边推开他一边说:“别怕别怕,姐姐在呢。“
我推了好几下,他都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我肩头。
我正要发脾气时,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从来不这么赖皮,虽然他也经常跟我耍赖,但总不至于这么吃女孩子豆腐,我这才感觉到他贴着我脖颈的皮肤有些发烫。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厨房拽到客厅的沙发上,给他裹上毯子后,就赶紧去找退烧药,喂了药后,又去冰箱里装了一大袋子冰搁在他额头上。
到这时,我的黑色高领t恤已经湿透了。
过了约莫半小时,苏子峪依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我有些急了,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我爸估计这会儿还在画室,我也给他打了个,竟然关机,估计手机又没电了。
我估摸着得给苏子峪送医院去,但是转念一想,以他现在的知名度,特别是各大时装周刚晃了一圈回来,难免不被几个人认出来,我这么一个妙龄女子拖着他去医院,万一又传出了什么新闻,于他,于我,都不怎么有利。
于是,我就又给他喂了点水,换了个冰袋,裹紧毛毯,然后我自己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找了个位置,头靠着他垂下来的胳膊,不一会儿迷迷糊糊也睡去了。
今天于我,何尝不是劳神费力的一天呢。早上被导师训话,偶遇叶亦,再派去干活,跟家长面前陪笑,晚上还去剧院跟人干了一架,又陪叶亦去了趟急诊。
不知道叶亦的胳膊如何了,也不知道他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回美国。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等我被隔日清晨的暖阳唤醒时,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我竟然在客厅睡了一夜。
我扭了扭身子,竟然不觉得很疲惫,倦是有点倦,只是没想到在地毯上凑合了一晚竟然没有腰酸背痛。
我挥了挥手臂,满意地发出两声呻吟。
熟料,一阵呻吟声紧跟着我的呻吟声从身侧传来,我低头一眼,好家伙,苏子峪裹着棕色的毯子两眼微睁,仿佛是刚睡醒。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换到了沙发上,而苏子峪,则实打实地在地毯上凑合了一晚。
我心里一沉,人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开口伤他的心。
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沙发上俯身跪坐在苏子峪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比对了好一会儿,说:“好像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