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大地回春的三月扬州,瘦西湖行人如梭,两岸绿柳如丝绦,十里繁华依旧。
傅宝珠坐于画舫之中,胳膊撑着窗台,水眸透过镂空窗棂,遥望外间湖景——这是,与相思山庄完全不同的秀雅风景。
五亭桥、小金山、望春楼,大气精致又秀丽婉约,尤其闻名后世却早已颓圮于荒烟衰草中的二十四桥,正如玉带飘逸,又似霓虹卧波,也难怪有人写出“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千古诗句。
她的目光渐渐迷离,思绪慢慢飞远——第二个世界时,她也曾与公公一道游扬州,那时,途径二十四桥,他们还曾合影留念,而今,二十四桥却非当时的二十四桥,人亦非当年之人,真正的物是人非。
画舫中其余的十一名少女又是好奇新鲜又是满怀憧憬,她们或低声交谈,或沉默垂首,但眼中的光彩,却是怎幺也无法遮去。
事实上,这是她们学成后首次出山,自七年前花医选拔后,她们这一波十二人便成了花医衣钵继承人,七年间,日日勤学不辍,苦练素女心经,终于在年前,十二人皆圆满出师。
按理说,十年一选徒,今年本是选徒之年,只不知出了何事,相思山庄却是将选徒之事延后,且带了她们这群新花医出山。
别人不知,傅宝珠却记得清清楚楚,这世的爹爹,于今年元月皇家祭祀时,替太子挡了劫,太子安然无恙,他却身中剧毒,太医院束手无策,云亲王唯有飞书相思山庄,盼庄中神医出手相救。
当年相思山庄与皇家有过协议,自是不能毁约,遂,才携了她们这群妙龄花医下山,自然,随行的还有药医与毒医,只看哪派本事大,可治愈云亲王世子了。
昨日药医与毒医已先行去往云亲王在扬州城的别院,只可惜,铩羽而归。是以,方有今日严嬷嬷领傅宝珠坐画舫过来的场景。
望着一闪而过的风景,傅宝珠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忐忑不安的等待时光,她等着相思山庄的选拔结果,是生是死,是或可一试,还是一败涂地,重头谋划。
却不知,这一等,便从花朝节等到了上巳节,等得她终于坐不住时,才有了结果——所幸,她不曾落选。
虽然,哪怕到今日,傅宝珠也不曾弄明白那三场选拔的标准与意义到底如何定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成功的走出第二步,与爹爹更为接近的第二步。
而现在,傅宝珠终于迎来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想到十年未见的,陌生的爹爹,她既期待又彷徨,眼底也透出点点欣喜的光华来。
湖水潺潺,桨声悠悠,精致小巧的画舫终于到达王府别院的码头,岸上,早有穿着管事妈妈服饰的中年妇人立于一旁,见着船只靠岸,十分有颜色的躬身上前。
管事妈妈是老王妃心腹,自是知道这群年纪轻轻却长得如花似玉比之皇宫后妃也不差什幺的小姑娘就是神秘又诡异的相思山庄鼎鼎有名的花医,哪敢有半分怠慢,招来十三台青顶软轿,亲手扶着她们上了轿,才吐出半口浊气,往内院走去。
王府别院是典型的江南庭院建筑,与严谨讲究对称的四合院截然不同,傅宝珠坐在轿内,只觉得兜兜转转,好似要将人绕晕,过了许久方见软轿落地。
软轿将将落稳,便有小丫鬟打帘,傅宝珠出了轿子,看见众人已是站在庭院当中,管事妈妈正招呼严嬷嬷进屋。
这是一栋双层的阁楼,外表并无多少惊艳,且颜色老旧,颇有种上了年月的痕迹。傅宝珠等人随着严嬷嬷进了内间,方觉里面别有洞天,一应用具,布置得极为巧妙,尤其是六面水银印十二花神的隔扇屏风,又精致又灵巧。
这个时代,能拥有巴掌大的水银镜已是不得了,何况那等人高的十二扇印花屏风,真正的万金难求。
单单是别院的待客庭院,已是如此奢华,不难想象远在京都的云亲王府该是如何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便是如此大手笔,十二花医仍是目不斜视,端正而坐,这倒使得管事妈妈高看几分,到底是大门大派出来的弟子,见多识广,也足够大气。
等众人喝了半盏茶,管事妈妈才说起此回正事,并道云亲王世子已在别院。
闻弦歌而知雅意,严嬷嬷自是无有不同,叫傅宝珠领着其余十一名花医随管事妈妈同去,自己却是在此等候,这也是相思山庄的规矩,花医救人时,不得有人旁观。
世子住在青山居,庭院简朴,并不奢华。院中栽有青松,当中并未设影壁,令人一眼便看到正堂。
管事妈妈领她们进去,尚未进屋,便有阵阵药味扑鼻而来,傅宝珠轻轻一嗅,便知这是开胃解热的药。
她心中不免忧郁,也不知爹爹到底中了什幺毒,连药医和毒医都无从下手,更不知她这所谓的花医管不管用,再一想,若是爹爹眼拙,在十二人当中选了别人又当如何?
千般心思,终在踏入正屋时,消散一空,只见空无一物的正屋孤零零坐着一人,他眉目清隽却面色苍白,身形颀长却形销骨立,本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却生生因着毒之患,折了风流失了颜色。
傅宝珠一时瞧得心痛,竟是忍不住眼眶泛红,熬过十年,迎来曙光,不想,却是看到这样锦衣空荡,坐在木制轮椅上的,傅九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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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为收藏喜,也为收藏悲
小天使们就算不喜欢寻爱了,能不能让它静静的待在书柜呢?
不然沙沙很惆怅啊,总会怀疑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好,所以才会在半途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