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他看到了最想念的爸爸妈妈在电视上在孤儿院陪小朋友们过生日的新闻,他吃醋,所以折腾身边的人,跑出来偷偷藏起来,结果不小心在滑梯中睡着了,第二天才被警察叔叔抱出来,还被严厉的保姆训了一顿。
当时觉得是天大的委屈,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生日而已,其实本质上还是地球上最普通的一天,但人类赋予它不同的含义,给予太多期盼,所以得不到就会觉得委屈。
其实没必要。
只是当时年纪太小,想不明白而已。
江鹿很快不再想这些,牵着林煊走过去,但可惜的是他已经长大了,藏不进这个滑梯。
“坐会吗?”林煊看见不远处的长椅,问他。
“好。”江鹿和他一起坐在长椅,抬头看了会,突然抬手指着天空说:“今晚有星星。”
其实这几年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星星了,但今晚天气好,万里无云,因此星星也难得露面,却不是繁星点点,只是寥寥无几。
但也是很难得了。
江鹿眉眼白得发透,泊着淡薄的路灯,眼睫卷翘纤长,眼睛亮晶晶,比天上难得的星星还亮。
他在看星星,林煊却看着在他漂亮的侧脸,目光灼灼。
太明显了,以至于江鹿无法忽略,转头看向他:“怎么啦?”
“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小鹿同学的时候。”林煊蓦地说。
江鹿歪了歪头:“啊?”
“那个雨天,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林煊突然提起这件事,而后像是忍不住般闭了闭眼,沉了口气,再睁眼时直勾勾看着他,“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小鹿同学。”
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不是那个雨天,也不是在高中的校门口,时间甚至还要往前推很久。
江鹿睁大了一双鹿眼,仔细思考片刻,确实没找到在那之前的任何记忆:“我……”
他才刚启唇,林煊又轻轻说:“我妈去世后,我的状态很不好。准确来说,是心理一直不太正常。”
江鹿闭上了嘴,静静听他说下去,也不再关注星星了。
林煊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那段时间:“总之,那段时间没人管我,最严重的时候,我经常跑到国外夜猎,然后将猎物带回住所肢解,被我父亲知道后,我被他派来的人押回了国。”
“回国后我在国内的一座雪山滑雪时,意外遇到了雪崩,”他语调很平静,像是并不是他自己遇到危险,“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
在那座人迹罕至的雪山,他险些没逃出来,右腿骨折,骨头几乎撑破皮肉,更糟糕的是大半个身体都被埋在雪里,无法靠自己出来。
他甚至就快认命。
然而就在即将昏迷之际,他看见森白的雪地里有道黑色身影走近。慢慢的,拿着登山杖,深一脚浅一脚,靠近他,身体被裹得臃肿,眉眼却十分苍白轻盈的美丽。
“呜——”,寒风呼啸,急遽苍凉。
昏暗中,似乎风雪凛冽。
腰间搂抱的力道松懈的刹那,江鹿瞬间惊醒,下意识搓热冻得麻木的手放在和他相拥取暖的少年鼻端前,感受到气流微弱扑在手上,松懈了紧绷的身体。
这是他们与外界失联的第四天,他们都还活着。
和大部队走散后,他在雪地里捡到了这个少年。
捡到他的时候,对方只有半个肩膀以上,以及一只手露在外面,已经快被冻晕过去,是他徒手把他从雪里挖出来,一步步将他拖到这个山洞。
他带的食物不多,少年的东西都被埋在雪里,他又折回去找,幸好埋得不深,但他带的食物也寥寥无几,到今天,只剩一点。
雪山实在太冷了,他们只能相拥取暖。少年右腿严重骨折,再不和外界取得联系,他的腿可能就治不好了,但外面的天气太恶劣,江鹿不能保证他们分开后都能活下来。
“……鹿鹿。”耳边传来轻微的呢喃,夹杂在山洞外呼啸的风声中,几乎要听不见。
江鹿轻嗯了声,冰凉脸颊蹭过少年领口冰冷的金属拉链,却再也感觉不到冷,往他怀里埋了埋,眼睫已经结上了冰冷的霜。
少年睁开了眼,勉强搓热手,捂住他的双手,传递的温暖聊胜于无。
下一秒,江鹿毫无征兆在床上睁开眼睛,下意识观察四周。
微弱的壁灯光线映在白墙上,这里是林煊的房间。
空调兢兢业业制冷,温度不算低,但江鹿手指冰冷,仿佛在那个山洞,风雪刮过凌冽的风声也似乎还残留在耳边。
“怎么醒了。”林煊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江鹿循声看过去,看见林煊侧身面对他,黑润眼眸半隐半现,沉静凝着他,能看出几分温柔。
“做了个梦。”
江鹿有一瞬间恍惚,林煊这个姿势让他以为还在那个山洞,但他很快回过神:“你还没睡吗?”
他终于后知后觉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记得十七岁那年,他和同学相约去爬雪山,却由于他们的疏忽,他被单独遗忘在雪山,独立度过了一周才等到救援,却选择性遗忘了那一周发生的事。
所以当林煊告诉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座雪山时,他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甚至在这时他都没意识到他的记忆不对。
但离开那个公园后当晚,他却做了这个梦,真实到他似乎的确亲身经历过一般,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地惊觉缺失了一段记忆。
而在此之前,无人提及这件事,他就顺理成章般认为自己的记忆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