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湘湘觉得静姝既然昏睡,她没有必要久留,可才起身,放在床沿上的手被静姝牢牢捉住,静姝似乎是知道湘湘来了,似乎是听到湘湘的声音了,她很用力地抓着静姝的手,眼泪不断从眼角溢出来,看似昏昏沉沉的人,竟然也能流泪。
只是这一抓,她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手很快就松开,人尚有气息仍在昏睡,但再也做不出什么反应。湘湘擦去自己浮在眼眶的泪水,又为静姝换了一块冰凉的帕子,她不能在这里久留,齐晦还在门外等她呢。
离开芙蓉居,湘湘什么也没有提起,她只是短暂地逗留,齐晦猜想该是宋静姝昏睡,她们说不上话。他默默跟在湘湘身后,冷不丁湘湘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两人几乎抱满怀。
都稳稳地站定后,湘湘才问:“还有多久,我们才能离开皇宫?”
齐晦心里有底:“年前能走。”
湘湘算了算日子,似乎安心了,自言自语:“那会儿她还在养伤,应该没法儿来找我。”
齐晦问:“你担心她找你?”
出乎意料,湘湘竟是说:“娘娘说得对,静姝受的罪吃的苦,常人难以想象,而我有你在身边保护,可她什么都没有,她就只能把自己也变成丽妃和孙昭仪。可她始终没害过我,我希望在离开这里之前,依然如此。这一次的折磨,又会让她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我不能陪着她照顾她,就别再自以为是地,希望她做个好人了。”
湘湘举目看向四周黑夜里的亭台楼阁,冷声道:“这就是人人向往的人间天堂?”
齐晦道:“我们不要去什么天堂,只要人间有安逸之处,就是我们容身之地。”
☆、091是我师傅
那一晚后,静美人的伤情度过了最凶险的几天,两日后不再高烧昏迷,渐渐恢复神智,能与人简单说几句话。因剧痛时刻缠绕,她看起来依旧奄奄一息,但太医说,至少命保住了。打断的脚趾虽然最终留在了她的脚上,可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待两三个月后能下地走时,还不知将是什么光景。
而两三个月,也正是齐晦为自己定下的期限,他不能让湘湘活在自己一句空话中,既然是他给予的希望,就必须由他来实现。眼下第一步,就是要尽快扫清莫家势力。
齐晦已经通过各种办法,向弹劾莫家的大臣提供了无数的证据,可皇帝死咬着不予理会,无论朝廷呼声多高,这件事始终悬而不绝。他和太子简单的商议下,都认为还差一件事刺激到皇帝,现在他被动地敷衍着朝臣们想要莫家倒台的心意,可皇帝自己并没有这么想,若能让他萌生出全盘剿灭莫家的心思,一切就容易了。
太子给出了一个不算好的主意,齐晦惊讶于他破釜沉舟的勇气,两人尚未达成默契,齐晦需要权衡。他一直知道太子的多面,但这么多年,太子在皇城中网罗自己的势力的同时,齐晦十几年里一样得道多助,他们两在无形中各自拥有了足以对抗的力量,只是谁都深藏不露,如今彼此一张张亮出底牌,明明不是他们之间的博弈,却处处都较着劲。
这日京城大雨,深秋的雨冰冷刺骨,雨后未见晴朗,人们都蔫了似的躲在屋子里,整座皇宫死气沉沉,偶尔才听得见脚步踩在水里的声响。有一队侍卫沿着宫道巡逻,溅着水花路过冷宫时,只是一眨眼,就进去了两个人,甚至连巡逻队伍里的侍卫,都没能察觉。
两人闯进冷宫时,湘湘刚熬好药要送给贤妃,虽然雨停了,可满世界都湿漉漉的,她的裙裾鞋袜都已经湿了,略有些狼狈的往门里走,就先听见有人说:“原来这里还有宫女?比我想象得好太多了。”
湘湘心里一慌,循声而去,见是庞世峰走在前面,顿时又心定,可刚要开口问候,从庞世峰身后走出年轻男子的身影,他正好奇地打量这里的一切,等目光落在湘湘身上,看清了宫女的模样,竟是两眼放光。
此刻齐晦听见动静从门里出来,知是世峰来了,但没想到还有一人,而那个家伙正欢喜地奔到屋檐下,毫不客气地扶着湘湘的肩膀说:“湘湘,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简大人,您怎么来了?”湘湘也是满面惊喜。
可更惊喜的是齐晦和世峰,两人异口同声就问:“你们认识?”
简风多聪明的人,一见这架势,就猜想自己被“嫉妒”了,得意洋洋地干咳了几声,竟一把搂过湘湘的肩膀,完全不在乎湘湘为什么会在这里,嘚瑟地说:“湘湘是我师傅啊。”
湘湘爽朗地笑着,说她要去给贤妃娘娘送药,辞过了三人转入屋子里去,里头贤妃也好奇外面的动静。他们三人在外面说了会儿话,简风跨门而入,没有近到床边,隔开很远给贤妃行了礼。
贤妃见是儿子的朋友,强撑精神笑道:“简大人不必多礼,我早已不是什么妃子,只是没想到,晦儿竟能与天下之师的简家子孙为友,实在欣慰。二十多年前,我与令尊令堂,还曾见过几次。”
简风在门前骄傲地说:“幼年时就听家父家慈提起过娘娘,后来能与二殿下结为好友,实在是风三生有幸。今日能来向娘娘请安,亦是夙愿得以实现。”
贤妃笑而不语,湘湘搀扶她躺下,却见齐晦走上前,皱着眉说她:“鞋袜都湿了,快些去换干净的,这样捂下去就该着凉生病,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湘湘看了眼齐晦,觉得他有些古怪,自己几乎被推着回去换鞋袜衣衫,而庞公子、简大人都在这里,他却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果然才走出屋子,就听见简大人在问庞公子:“湘湘和二殿下,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