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应该是之前在外头感染了风寒,现在作了。”
“……”
——黎宵确实病了。
他看起来很是郁闷。
要是我站在少年的角度换位思考,在郁闷之余其实还是应该感到些许庆幸的,至少这从或许某一个角度侧面说明了,他并不像自己原先预想的那么招人骂。
尽管事实并不如此。
最后,黎宵还是放弃挣扎叫了两个随从上来。
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不熟悉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叫自己人上来照看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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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只叫了其中的两个。
完全是因为……
“他们太占地方了。”
这是黎宵的原话。
当然,我觉得少年的还有一层考虑可能是,他再也不想重演上一次在兰公子房间时那副左右为男的尴尬场面了。
尤其是……那些铁塔般的汉子,明明单看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铁血男儿。可是一碰上黎宵,就会莫名地开始源源不断散出某种近似母性的光辉。
——很矛盾,却又莫名浑然天成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再一看。再看,感觉三观就要被融化开重塑了。
至于是被什么东西融化的,那当然是——作为忠心耿耿、铁骨铮铮的属下们对于自家少爷柔肠百转、热血沸腾的爱呀。
我看着屋子里一左一右忙碌着,为黎宵反复测量汤药温度,将盘子里的水果陆续切成小动物的形状,又为之一一插上牙签的汉子们,不由地心生敬佩。
真是难以想象,瞧着那么宽那么厚实的手掌,竟然能够眨眼的功夫切出那么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居然还有精致的摆盘……
我很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更惊奇的是没想到这里头也有我的份。
我先是愣了一下,对上蓄着狂野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和蔼可亲的笑容。
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从推到面前的果盘中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白色小兔子。
然后有些拘谨地低头道了声谢。
随即听见络腮胡子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唉,不谢不谢,别客气哈,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多吃点。不然就凭咱们少爷一个,也吃不了多少……”
“行了,这么吵,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黎宵有些不耐烦地打断络腮胡子的话。
络腮胡子闻言,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对了,光顾着说话,连正事儿都忘了。”
说着,朝那边摆弄药罐的兄弟一扭头,问药凉好了没有。
后者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络腮胡子立刻止住黎宵正要往嘴里塞甜瓜的动作。
一脸正色道:“少爷且慢,咱们还是先喝了药,不然这药您铁定又喝不下去了。”
黎宵看看那一块黄澄澄金灿灿的甜瓜,挣扎了一下,朝着络腮胡子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就不能……不喝吗?”
我看到,络腮胡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了瞬间的不忍,但仅有瞬间的犹豫,他就忍痛硬下了心肠。
“不能。”
冷冰冰的两个字打在黎宵的脸上,他因为风寒而浮起几分难得血色的脸上登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白,连嘴唇都惨白惨白的。
他这是……有多抗拒吃药啊。
见到自家少爷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络腮胡子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语气苦口婆心道。
“虽然这药确实不好喝,但少爷您还是喝了吧,早点好起来,也可以少受些罪。您看您,本来身子就弱——”
络腮胡子的话戛然而止,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是,黎宵嚯得端起药碗的动作。
接着,后者以一种壮士扼腕的决绝表情捏着鼻子凑到了碗的边缘。然后眼睛一闭,脖子一仰,就那么咕嘟嘟地尽数灌了下去。
络腮胡子和在场的另外一位随从,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少爷这么痛快的喝药,都直接愣在了当场,直到黎宵缓缓将碗放下。
“真的喝完了呢?”
络腮胡子凑近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碗底,又将空碗向自己的同伴展示了一番。两人互看一眼,眼中同时浮现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喜之情。
看那两人的架势,要不是中间还隔着一段,这下恐怕就要执手相看,落下激动的热泪了。
“不愧是咱们的少爷,果然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啊,老六!”
“就是说啊,老九!”
我这才知道原来络腮胡子叫老九,在场的另一个同伴则是老六。
也不知道这是名字里带了数字,还只是单纯的编号,不过光看那铁塔般巍然不动的唬人外形,两个人还真有几分像是兄弟。
虽然不是全部,但我依稀能够从这两个人无不夸张的表现中,窥见一些黎宵从小的生长环境。
虽然还无法了解黎宵和其他家庭成员之间的具体相处方式,但有这么一群人在身边从小捧着护着,也难怪……少年会养成那种臭屁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