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却撇着嘴说没意思。
“一个两个的,心眼子多的都快要成精了,我懒得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跟在公子的身边清净,这下有了汤圆,就更不觉得寂寞了。”
我知道,其实翠竹还是想出去玩儿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玩心不重的。
可是偏偏落到这么一个地方,偏偏碰上我这么个人。
这里是地处更为繁华热闹地段的女馆。
按规矩,身为男子的我,作为楼里人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若非当时为了应付那个暴虐成性、动不动就会把接待自己的楼里姑娘打个半死的邹员外,荀姨也不会想出向隔壁借人这种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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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她的想法,左右邹员外有隐疾,每每行事之前都要混着烈酒服用大量药剂,药和酒本身都有迷乱心智以及致幻的效果,两相作用更是效果卓然。
到时候是男是女,扮上了也就没有多大区别了。
——而且,总体来说男子总是比女子皮实些的。
不过,我显然没有荀姨希望的那般抗揍。
甚至在中途冒着被楼规处罚的风险,擅自从房间里逃了出来,要不是阴差阳错地遇见了那天恰巧来这里办公的沈韵……
那么在当时那个场景之下,等待着我的要么是被送回邹员外的手中继续接受凌辱,要么就是被送进后院的小黑屋中……那样的下场不见得就会好上多少。
所以沈韵无疑是救了我的命的。
即使只是顺手而为之,已足够我感恩戴德。
更不用说,沈韵还花了一笔重金,包下我在这楼中的一年。
荀姨也因此认识到我身上潜在的价值,这才没有将当时浑身是伤的我草草丢弃。
——起初,我也曾心存侥幸,想着沈韵会不会是认出了我。
就像是四年前的那个元宵夜,在拥挤到近乎令人窒息的人群之中,在我将要失去平衡跌倒在众人的踩踏之中时,也是沈韵神兵天降般地突然出现,出手救了我。
所以一年前,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意外得知了沈韵要花重金包下我的消息时,便询问过荀姨,这位小沈大人是否知道我其实是个男子。
荀姨挥动着丝帕,一脸地大惊小怪:“开玩笑呢,这种事情,你荀姨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同那位大人说明了的。”
顿了顿,又颇为神秘地挑眉一笑:“你猜,人家当时是怎么说的?”
荀姨的模样明显是想吊人胃口,而我也确实好奇。
“怎么……说的啊?”
听到我干巴巴的追问,荀姨倒也不扫兴,而是一扭屁股在床边施施然坐下,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然后才凑近了我,神秘兮兮道:“哼,这小沈大人说呀,无妨,这若是男子更好。”
若是男子更好——
我当时因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怔愣了许久。
荀姨还在那边热火朝天地大肆八卦,寻思着小沈大人其人究竟是更喜欢男人还是更喜欢女人。
我却渐渐平静下来。
沈韵和我其实不过只有两面之缘,他认不出我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若是因为这种事情陷入沮丧,甚至暗自神伤,未免就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
不过说老实话,得知实情的我多少还是感到了一点点的失落……也许因为沈韵曾经记起过我一次,我因此先入为主,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期待。
至于沈韵所说的那句话,在往后也得到了解答。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沈韵他大概永远不能如荀姨所希望的那样喜欢上我。
捡到汤圆的事情,我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沈韵。
我能住在这里本就是托了沈韵的福,要是不凑巧,他刚好是讨厌猫狗的那类人,我自然是要将汤圆安置在别处,或者找个靠谱的人收养。
若是别的猫,养个几日随便放生了也就罢了,可汤圆不行。
汤圆有一条后腿不知怎么断了骨头,请大夫瞧了,上了药之后,用小棍子固定住,说是得好好养着。
还说这猫就算是好了,恐怕也是个半瘸子。
没等那个年轻的大夫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翠竹扯着衣角推了出去。
“诶诶诶,大夫,有什么咱们抓药的路上慢慢聊,就不在这里耽误功夫了。”
大夫被小姑娘推搡着闹了个大红脸,远远地还能听见青年慌慌张张的说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让翠竹赶紧松手之类的声响。
我在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默默地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翠竹看似鲁莽的行事之下怀揣着的小心思,无非是生怕让我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