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市场考察,陈三狗一直穿着女装,一是刚拿到手的婚书整日烫着他,他心虚自己是个假姑娘,靠衣裙让自己看着更像个真正的妻子,二是江子霖也更希望他能穿女装,尽管男装扮作他的小厮更方便,但他刚得了媳妇,恨不得见人就介绍说“这是内人”。
如此,两人考察市场更像是夫妻逛街。
河西县虽然远不及金城繁华,但好歹是个能挺过几年旱灾的地方,下了雨,百姓有了收成,县里的市集就热闹起来。
几乎是每走两步,两人就要停下来在各种商铺前翻看。
而脂粉摊子、成衣铺子、首饰店、杂货店……这几类店是江子霖尤其注重的地方,他总想着把自己总在吃苦的小妻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三弟也告诉过他,三太太最喜欢逛的就是这几类铺子,他也就想当然地把妻子往这里领。
但很快他就发现,精致的发簪、样式丰富的衣裙、香气扑鼻的脂粉香膏等等,并不能引起自己妻子的兴趣。
“这些不如金城的好,咱们先买一些,等以后能回去,或者能去新都,再给你买更好的。”江子霖怨自己不能给爱人最好的。
陈三狗呆呆的,不知道为什么江子霖要这么说,他只是单纯对这些不感兴趣而已,更何况,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已经是顶顶好的东西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些装饰的东西还能怎么更好。
他想了想,诚恳说:“这些已经很好了,我不需要更好的,也不需要这里的。”
江子霖心口一暖,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说:“你不必为了给咱家省钱这么说,咱们现在也算是个小地主,成衣首饰还是买得起的,作为丈夫,如果我连妻子的装扮都不能负担,我还算什么男人?”
陈三狗歪了歪脑袋,摸上自己剪过没多久,刚能扎起来的短发,说:“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呀?”
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说:“我头发短,簪不起来,身量也没长,不必买新的。”
江子霖叹息一声,颇为大胆地当街牵起妻子的手,捂在自己胸口,发誓:“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此生唯你一人。”
街上人群沸腾起来,未成婚的男女羡煞不已,成婚的男女对比起自己的婚姻,或叹或赞,一时间市集更加热闹。
陈三狗终于红了脸,想捂脸,手被攥着,于是一头扎进江子霖怀里,以为自己看不见,别人就看不见。
给江子霖美的找不着北,当下就大手一挥买了刚刚就看好了多件成衣。
买完成衣,两人腻歪着又去了下一间,是家卖香膏的,两人都没什么兴趣,正打算离开,却瞧见铺子里站着好几个穿官服的衙差。
这几个衙差腰间别着长刀,眉目威严,查问店家最近有没有人买“夜来香”。
两人都不是好事的人,就要离开,却听里面的人对话间提到“吴地主”。
这难不成与吴地主还有什么关系?想到自己刚买下的一百八十亩吴地主家的地,江子霖恐定事有变,遂站定了脚步仔细去听铺子里的动静。
“……夜来香一向卖的不好,几个月卖不出一罐也是常有的,前些日子却突然多了许多要夜来香的客人,卖了能有十几罐出去。”
“都是些什么人来买?”
掌柜的闻言,递过去账本:“咱就是普通卖香膏的,也不会问客人是什么身份,就算问了,过了这许久,也记不清了。若是有什么能用的,也全在这账本上了,官爷您可拿着看吧。”
为首的衙差胡乱翻了翻,递给身后的人,又问:“买家的大致情况可还记得?男女高矮胖瘦?”
掌柜想了想,说:“倒还真有,来买香膏的大多是女子,常结伴而来,买了香膏就要匆匆离开,也不停留,说是要赶回镇上去,怕不是和官爷说的吴老爷是一个地方的?”
衙差没理他,继续问:“吴家是哪个老爷来买的?”
“身材瘦小、贼眉鼠眼,应该是二老爷。”
“可还有什么别的与‘夜来香’有关?”
掌柜又思量许久,最终说:“没什么了官爷。”
“行,之后想到了再去衙门告诉我们。”
落了话,几个衙差就从香膏铺子不大的门中挤出来,江子霖忙拉着陈三狗闪到一边。
听了这些许,二人也没摸着个头脑,继续市场考察去了。
反而是在其他摊铺上听过路的人闲聊,才有了点眉目。
原来吴家两个老爷摔下马,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因为二老爷身上佩戴了“夜来香”的香囊,这才在经过野地时引来了长蛇,惊住了马。
回了客栈,江子霖边理账边说:“无论这案子里有什么蹊跷,挂牌卖出去的土地总不能再收回去了吧?”
“十两8钱61文。”
“什么?”江子霖没反应过来。
陈三狗道:“今日,一共花费这些。”
江子霖拿出算盘,果然是陈三狗说的数目。
“你靠什么算这么快的?”
陈三狗茫然:“我也不知道。”
江子霖有心探一探他的底,于是合上账本,问:“今日我们询问的商品市场价格你还记得多少?”
“粟米6文一斤、白米20文一斤、黑面9文一斤、白面34文一斤……”陈三狗娓娓道来,丝毫不卡顿,竟把今日问过的所有价钱通通讲了出来。
“那这些与夏收前相比价格如何?”江子霖点点头,又问。
“粟米降了60文,白米降了1两3钱,黑面降了57文,白面降了1两9钱13文……”条理分明、头头是道、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