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宫也要替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父母问问你,何故他们就要死于你的儿子手上?单去年就三十条性命,就算将王隆身上的肉都割下来,恐怕也凑不够每人一块吧。难道他们就不想吃其肉、喝其血吗?”
公孙觉根本不在乎在父皇面前厉声呵斥安阳,他说的每一字都是真实的可怕,王隆所犯之事,就算是诛九族也不为过。只在念及直系亲眷的份上,才只判了他一人,没想到他们竟还恬不知耻、胡妄乱行。
公孙觉只想就地将安阳也送上断头台,一刻不停。
“安安,”一直没有做声的圣上开口了,喊了快三十年没喊过的安阳小名。“就算你想报仇,也该找我啊。”
安阳癫狂的笑容僵滞在脸上,像是想起了些许前尘旧事,眼光浮动,片刻又重新露出不屑。“你有什么用?母子才连心。他杀我儿子,我就要杀了他的……”
娘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圣上脆响的一巴掌扇倒,“混账!竟还不知错!”
开合的牙齿狠狠咬掉舌头上的一口肉,鲜血漾了一嘴,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啐掉嘴里的血,挣扎着再次抬起头。
尘埃落定
“我有什么错,黄泉路上太寂寞,不过想多个人陪我隆儿罢了。”
安阳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痛,像是吞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硬石,稍稍一动,尖锐的棱角就能刺穿肠壁。疼痛使得她的表情更加扭曲,不停痉挛,却咬死了嘴唇不肯哀嚎一句。
直到汗水浸透衣衫,她才释然一笑,露出渗血的牙,“皇嫂看我害怕吗?等会儿轮到你,可别叫得太大声啊,呵呵。”
公孙觉闻言立刻扫向裴珩,询问的目光不言而喻。裴珩自己也颇感奇怪,从安阳进来他就一直盯着呢,再仔细回想一遍仍不觉得漏掉了什么。他刚想回话,却被纪容棠抢先一步,“公主,劝你快些交出解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不信自己吗?
“解药?哈哈!没有解药!”安阳看见众人惊慌失措,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快说!”纪容棠进一步紧逼,脸上的焦急不像是演的。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安阳像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在凌霄手下挣脱掉一个肩膀。“这可是我寻遍千山、百里加急才拿到的婆罗花和荆棘草,都是顷刻就能穿心穿肺的剧毒之物,如此费心也算对得起皇嫂你了,哈哈哈!”
纪容棠从不曾怀疑裴珩的判断力。起初不让裴珩透露霭藤草,也是怕安阳因被识破而恼羞成怒,做出更极端过火的事情,以至于还等不到圣上出现,就被裴珩或是凌霄制服草草下线。这样就失去了他们苦心做这个局的意义。
可眼下安阳的反应实在过于蹊跷,明明她并未得逞,何故做出会跟皇后同归于尽的样子呢?便想激她套话,没想到竟真的有意外收获。
纪容棠最强、最出众的能力,就是善于在慌乱中迅速冷静下来,缜密分析,而后果敢做出决断。
虽然她自己并未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是应该这样做、便做了。但裴珩和公孙觉还是早在刚接触她的那几日就发现了她的天赋异禀,这也是后来他们都义无反顾相信她判断的原因。
纪容棠也不负众望,安阳狂妄的笑声还未断,她便电光火石想明白了其中要害。“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公主撒谎、且不自知。”
事出紧急,她顾不得避讳许多,几乎是完全无视掉了圣上与皇后两个不甚知情的人,只对公孙觉和裴珩说。
“娘娘今日并未接触过任何一样公主带进来的物品,最多就是嗅到了一些味道,而气味这个东西,只要挥发进空气就会被所有人闻到。如果她是想无差别毒害每一个在屋子里的人,那么她就不会指名道姓,只说要对娘娘不利。她更应该说的是:‘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我儿陪葬!’”
“再有,也是最关键的。若真如公主所言,早就掺了婆罗花和荆棘草两种剧毒之物在那些瓶瓶罐罐里、并且做好了跟娘娘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么她更应该算准了毒发时间再进宫来,不是?。至少也要在自己毒发身亡前,亲眼看见仇人穿肠烂肚而死才解气吧,怎可能让娘娘到现在都还完好无虞?”
纪容棠越说越笃定,缓步逼近安阳,眉宇冷峻,一字一顿。“足可见,公主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是别人手上、一把用了就弃了的刀,罢了。”
冰冷言语中的讥讽,像无数只冻僵成干的手,堆迭在一起,稍一用力就将安阳推下了万丈冰窟。“不可能!她不会骗我的,她不敢!”
“谁?”
安阳惊恐的眸子倏地收紧,飞快扫过身前的每一张脸,突然又发狂叫嚣起来。“你们就是想套我的话!我都知道!我偏不说!咱们就等着一起下地狱吧!”
“下地狱的只有你一个人!来人!把她给朕拖去火雷台!”
火雷台曾是公孙先祖用来活祭上苍之地,后因太过残忍而荒废。火雷台宽阔平坦,四面可观,渐渐就变成了当众惩治宫人的刑台。
皇后心知安阳不值得同情,但为了自己还是出言阻拦,“陛下且慢!那解药……”杀了安阳是痛快,可自己万一真的也中毒了怎么办?她越看安阳那扭曲痛苦的样子越害怕。
“娘娘不必挂心。微臣已经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请放心,您一定没有中毒。”
纪容棠恭敬上前两步,悉心宽慰到,她很相信自己的推断。但皇后还是担忧,直到公孙觉也开口劝她定然无事,她才勉强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