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与覃欢结识多年,这是第一次,她用着不太确定的语气,寻求宋澜的帮助。往日的自信与洒脱在这一条语音中消失殆尽。
宋澜握紧方向盘,再度发动车子,但她这个电话始终没有拨出去。
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渐渐模糊了前路,这时,宋澜才想起打开雨刮器,刷——左一下——刷——右一下,却怎么也扫不清,视野里的前路还是一片模糊。
宋澜回到家中,手机被她反复按亮,她想了许久,想着覃欢这个人是不是能够好好陪着郑知微,想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挣脱贺春阳给自己编织的牢笼。
她想了好久,坐在窗边,被凉风吹了个透,却仍旧不能得到一个心安的答案。
天亮时,她睁开疲惫的双眼,一门心思只计划着要如何委婉地劝覃欢,劝她,能不能不要喜欢郑知微。
因为,她也想要像覃欢一样,光明正大地诉诸自己的喜欢。
她自私地关上了开了一夜的窗,嘭的一声,又抖落了她的自私。
宋澜叹了口气,最终什么都不想了。
什么都不敢想。
--------------------
覃欢约宋澜吃饭,被拒绝了。
于是向来利落的覃欢直接跑到了门诊4楼,对着已经问诊结束的宋澜抱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饭?”
她自然不是真的生气,语气里仍有些轻松。
宋澜盯着电脑,没敢看覃欢,只是回答,“不太饿。”
覃欢啧了一声,坐到她旁边,眯着眼,揣度着她的心思,“昨晚我发给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吧?”她抖着腿,有些得意,“所以你是怕我和你的老朋友在一起了,会冷落你?”覃欢凑到宋澜的面前,放软声音,“老宋,我可不是见色忘友的人哦,再有了,我这还没追郑警官呢,你别担心,只是,你帮我出出主意,你俩一定认识,你告诉我,郑警官喜欢怎样的,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或者电影,或者其它旁的东西?”
宋澜握着鼠标,眼看着自己躲了一夜的问题再度清晰地被摆在了自己面前,于是,她只能皱着眉转过身看着覃欢,“覃欢,你很喜欢她吗?”
“现在还谈不上很喜欢吧,但的确有好感,而且每次看见她,莫名地让我生出保护欲,可明明她才是警官诶。”覃欢挑了挑眉,笑着书,“现在可能只是想要了解她吧,了解之后,再谈追不追的事情。”
宋澜闻言,暗地松了一口气,她回想着昨晚的语音,转移了话题,“你说看见她出住院部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呀,我好奇,多问了问其他科室的医生护士,打听到了。”覃欢站起身来,卖着关子,直拽着宋澜往外走,“先吃饭,饿死我了,边走边说。”
宋澜不再拒绝,顺从地跟她往楼下走。
“听说是郑警官的父亲住院,情况不太好,尿毒症。所以总是住院,她经常来,护士们都认识她。说得都大差不差。”
宋澜顿住,“她父亲?”
“嗯,怎么了?”
宋澜垂下头去,“她爸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和她妈妈离婚了,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以至于,郑知微妈妈去世的时候,都无一人可以帮助她,在烈日当下,她看见郑知微一个人操办起了母亲的葬礼。
那会儿,她才16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墓地前,等到宋澜抱住她时,她惊觉,郑知微在炎热的盛夏,悲伤到四肢冰凉。
即便如此,郑知微都只是红着眼,哽咽地对宋澜说,“姐姐,之后,我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姐姐,我没有妈妈了。”
当时,宋澜回应她的是什么呢?
她说,“别怕,我会在的,我会一直都在的。”
看来,盛夏也是有谎言的,她背叛了明亮的太阳,和明亮的郑知微。
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憋了许久的郑知微才终于在她的怀里,哭得哀恸。
所以,那一天,从未埋怨过自己父亲的郑知微却让宋澜埋怨起了这个素未相识的男人。
她们一路走,一路聊,最终来到了医院附近的面馆。
当一碗香喷喷的拌川端上桌时,宋澜还是没有告诉覃欢,郑知微到底喜欢什么。
同时她也并不确认自己对郑知微的那些了是否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漫失了。
她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残留的香味萦绕在她的唇齿间。
“这家面馆挺不错的。”她那样说着,轻易地表达出喜欢,似乎这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可是她还是不能这样轻易地对覃欢说,我也喜欢郑知微。
她失掉了一些立场,当下,也只能处在覃欢认知的关系中,去当一当郑知微过去的朋友。
可即便是朋友,也只能在前面加上“过去的”,这样表示时间的苍白的定语。
覃欢说,待会儿正好有点时间,去住院部看看郑知微的父亲。
很奇怪,只是因为对郑知微感兴趣,便有了要融入对方生活的想法。
覃欢不予解释,宋澜也不予问答,她想着,自己该不该跟着一起,或者说,自己敢不敢跟着一起。
当她再度被面条的香气蛊惑时,她点头,说着,“我陪你一起。”
她以为,吃到美食时,人的情感总是不受理性的控制的。
她们一同来到住院部,登上电梯,走入病房,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轻车熟路。
只有宋澜揣在白大褂里那紧握的手才略微暴露了一些她的紧张和犹疑。
正中午的病房寂静无声,房内还残留着一些饭菜的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