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吃了一点意大利面后,洗盘子时,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陈见月帮他递过来,看见来电显示,眯起眼睛瞟他,“phia?”
傅云归手上还带着洗碗用的手套,见状嘴角微扬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原状,他擡擡下巴,示意陈见月帮他接起来。
陈见月才没有接别人电话的习惯,轻哼一声把手机接通后举到他耳边。
“儿子,生日快乐啊!”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谢谢妈。”
傅云归有意把“妈”这个字咬得很重,为的就是想看陈见月羞愧的表情,不出意料地看到了。
“你那边应该是晚上了吧?晚饭吃了吗?”云有华正在学校食堂吃早餐,一边选餐一边问。
“刚吃过。”傅云归回答。
“我听你舅舅说你谈恋爱了?还是那个小姑娘吗?”云有华放下餐盘,找了一处有阳光的位置坐。
“嗯,是她。”
咫尺之外,陈见月偏着头听到可疑的对话,怀疑他们在说自己。
她努力竖起耳朵想听见一点电话里的声音,因为太专注,连身旁的傅云归在盯着她笑都不知道。
“那你这次可要好好对人家,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云有华叮嘱他。
当年的事云有华虽不知全貌,但她是过来人,知道感情是双方的事,傅云归一定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你今年过年还回来吗?”云有华说完换了个话题。
“打算陪爸过完除夕再回来。”他答。
说起傅仲篪,云有华有些怅然,他们当初选择分开不是不爱了,而是彼此都有自己的追求,有各自的热爱。
傅仲篪想行医救人,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尽可能多的救人,所以他留在了明海一附院,因为中国有基数庞大的脑疾病人。
而云有华想做人类文明道路上的开拓者,将毕生所学投入到生命科学的前沿研究中,所以她回到了大洋彼岸,因为她的母校有更好的科研环境。
记忆回笼,云有华轻轻地叹一口气,“你多陪陪你爸也好,以后有机会记得带女朋友回来看看。”
“会的。”他说。
电话挂断,傅云归把洗好的盘子放到沥水架上,陈见月犹豫了下,问他:“你妈妈叫phia?”
傅云归摘下手套,洗手解释:“她是华裔,中文名字叫云有华,其实你见过她。”
“我见过?”
陈见月第一反应是疑惑,不过她很快回想了下,她跟傅云归之前的交集除了十年前那场短暂的恋爱,就剩十二岁那年暑假了。
“哦!是那个经常给我们送饼干和小蛋糕的阿姨?”
她记得那个阿姨,又漂亮又温柔,讲话都温声细语的,不像她妈妈说话做事都很严厉。
“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很喜欢你,所以每次你去,只要她在,总想拿一点东西哄你下次再来。”傅云归笑。
陈见月却有些讶然,“我是你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你以前没有朋友吗?”
傅云归摇摇头,掀开浴袍的一角指向胸口的位置,“因为这个,十二岁之前没有人愿意跟我玩,他们都怕伤到我,怕我突然死掉……”
他手指的位置有一道极浅极淡的疤,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身体的纹路。
陈见月从小到大生过最严重的病就是感冒发烧,她无法想象冰冷的手术刀在心头割开一个口子,伸进跳动心髒里穿刺缝合的感受。
她有些心疼地伸手触上去,“在心口开刀一定很疼吧?”
“疼,但更多的是高t兴,高兴我终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他说着,回想起当年。
“那时候你每天带着一帮小孩子在海边跑、跳,迎着浪花追逐、嬉闹,我就躺在床上看、想,期盼要是自己能加入就好了……”
“后来你真的出现在我眼前,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既紧张又担心,我怕你第二天不来,也怕你和其他人一样听说我有病就避开我,犹豫着该怎麽告诉你……”
傅云归握住她的手,垂眼低望:“不过我很幸运,你来了,没有问我,带我看动漫,教我玩飞行棋,给我讲好多好多岛上的趣事,因为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
傅云归不知道,但陈见月却很清楚,那时候外婆家没有空调,每到下午她就热得受不了,之所以经常去找他是因为他家永远开着凉丝丝的空调,带一些玩具过去,说一大堆废话都是为了想多赖一会儿。
明明自己一点儿都不真诚,可傅云归却把她看得那麽重要,甚至当成唯一的朋友,时隔多年,陈见月心中涌出愧疚。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踮起脚,抱住他,“傅云归,以后我都陪你玩好不好。”
寒假来临,新年的钟声随之响起,这一年陈见月从学生变成老师,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也从一人变成两人,解开了久久的心结。
除夕夜那天,万家灯火,陈见月站在阳台上,看漫天的火树银花在夜幕中盛放。
星河璀璨,人间正好。
同一片天空下,傅云归的窗外是奔流不息的江水,即便是在除夕这样一个举国团圆的日子,照样有络绎不绝的游人来到这里,看航船,波涛,以及对岸永不熄灭的明珠。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视频里,陈见月把镜头切换回来,对着自己。
傅云归拿起手机坐回床上,看向画面里陈见月,笑意蔓延在眼底,“晚上六点。”
陪傅仲篪过完除夕,傅云归要回美国一趟,他已经半年多没回去了,妈妈和舅舅都在等他过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