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是不常说话,但他一开口,也是有条不紊,句句是理,让人无从反驳。萧立的脸色不易察觉地一沉,唇角扯出的笑意不达眼中,道:“呵,这义父倒还真没想到了。原来早在你们征战之际,就已为洛洛的将来作好打算哪!那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福分,让我两位优秀的儿子认可,来夺取我萧家的掌上明珠啊!”
话里的讽意虽不明显,但已足够让离歌与萧晚听个明白了。离歌淡淡敛眸,跨前一步,走到洛曦旁边,与她并肩站着。
男的俊美无双,一头银丝映照着月华的光辉,有着一种妖精般的奇美。女的娇艳动人,高绾成髻的乌发有黑檀般的光泽,同样是超脱凡尘的美丽。两人站在一起,立即就并成一幅唯美的画面,足以让周遭一切黯然失色,什么“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一时间便成为俗之又俗的形容。
情难自禁的赞叹声啧啧地自人群中传出,就算再眼红,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离歌的行为,足以说明所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笔直地回望萧立,悠然地说道:“义父,与洛曦订亲的人,正是孩儿。”
萧立一顿,锐利的眸光刺向亲儿子,问道:“晚儿,可有此事?”
萧晚垂下目光,恰好掩去了他复杂的神思,只让人看到上扬的嘴角。他淡淡地应声道:“确有此事。当时,是孩子亲作见证的。”
“哦,原来如此。那……洛洛,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话锋忽然转向洛曦。
萧立可以拿自己头上乌纱担保这荒唐的亲事绝对是离歌现下才定的!然而,亲儿义子都狡猾如狐,难以找到破绽,只能从最弱小的人身上突破。
不料,明明在一刻前还满脸茫然的洛曦,被突然点名,不见半分慌乱。她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作小女儿娇羞状,柔声软语地说:“爹,那个时候……洛曦什么都不懂,对订亲一事懵懵懂懂,还以为大哥和将军是在开玩笑呢!况且,洛曦再是不懂事,也知道这种事是不该由姑娘家提出来的呀!”
姑且不去追究离歌说这番话的缘由,如今他已经那么说了,萧晚也那么认了,她自然也只能顺着他们的话把这出戏演完。不然的话……欺君之罪,可不是他们可以担待得起的!
因此,她脑瓜子极快地转动,藉着几分机灵,马上就凑出一席话,用待字闺中的女儿心态,撇清了隐瞒的罪,也把话语权抛回给离歌两人——既然是他们开的头,那便任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去吧!反正,只要能打消皇帝把她纳入后宫的念头,她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终于慢悠悠地说道:“竟有如此之事吗……”
皇帝话没说话,洛曦就觉得自己被人一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随着离歌一同跪到地上。离歌跪着,那股气派却不减半点尊严,清朗地说:“皇上,罪臣此前确实没说清楚,才几乎造成弥天大错。然罪臣曾与洛曦朝夕相对,患难与共。在危难之际,她对微臣不离不弃。这番深情厚谊,罪臣决不能辜负。哪怕陛下因此降罪,罪臣也甘愿领受,绝无半句怨言。”
噗……洛曦几乎没喷出来,若不是一直低着头,恐怕所有人都能看清她脸部的抽搐。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深情厚谊……这人真的是她知道的离歌吗?怎么两年不见,他就开始鬼话连篇了……这是不是算另一种形式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离歌,你的意思,是……要跟朕抢人了?”皇帝眯起眼,鹰凖般的目光笔直射向离歌。
“皇上!”只听得“噗通”一声,萧晚也已双膝着地,道,“他们的亲事是微臣允下的,离歌与洛洛,皆是微臣最亲近之人。当年,微臣见他们彼此有意,便自作主张,以义兄的身份撮合了他们。及后,洛洛被父亲带回崎月国,臣等二人专注于前线战役,只得将男女私情放到一边,再也无暇提及,才造至如今的尴尬,若陛下要怪罪,便唯臣是问吧!”
萧晚这话状似辩解,却隐含着更深的涵义——他们当初可是为了打仗才把婚事丢一边的!难道做皇帝的要趁臣子替你打江山之时强占臣妻吗?
皇帝沉默一阵,扯唇轻笑,扬了扬手,说:“两位爱卿这是干什么呢?这是朕特意为你们召开的庆功宴,两名功劳最大的臣子却都跪在朕面前,叫其他人看了作何感想!还不快快起来?”
离歌与萧晚对望一眼,却没有动作。
皇帝摇了摇头,道:“呵!难不成两位爱卿还真怕朕怪罪不成?男女之事,两情相悦,何罪之有?”
见皇帝松了口,萧晚才暗自松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在作一个太冒险的赌注,赌皇帝在众臣之前,不至于为一个女子留难两位功臣。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赌,只是这一次,为着洛曦,他不得不涉险一次,赌的是皇帝的自尊心。
所幸,蜕变后的洛曦魅力虽大,还是比不过刚刚为崎月打下一片肥土的大功臣。
“谢主隆恩!”三人异口同声地叩谢后,才站了起来。
皇帝看着洛曦,勾着几分不知是真是假的笑,说:“虽然甚为惋惜,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离爱卿与洛曦这么一站,朕才发现,你们很是般配,又怎么忍心棒打鸳鸯?”
情况在瞬间来了个大逆转,群臣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了一回。但只消片刻,仍是王常最快反应,以同样的笑容面对萧立,说:“萧大人,离将军与萧小姐可谓天造地设一对,您这回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