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您今天下班真早呐……”
曾经,作为他的助理,这个人也问过同样的话。
江独慎睁大双眼,一切似乎终于拨开迷雾,后脑勺浮起凉意,下一秒,他立即转身狂奔!
“江总,您别跑啊。”男人在后面紧紧追赶,带著古怪笑意的声音仿佛是诅咒般在他耳边低低响起——
“您总是为另一个人破例,难得因为我提前回傢呢……”
肩膀被一股可怕的力量钳住,江独慎几乎是整个人被反拧瞭过去!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倒地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微微潮湿的路面,昏暗的灯光,以及四周围绕的茂密树木和灌木丛,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産生既视感——
刺鼻的汽油味夹杂著浓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他被压在车底,瞳孔渐渐失去焦距,由远及近的警鸣声、无数人的脚步声、说话声纷纷扰扰,几乎要挤爆他的耳朵和脑袋。
“我小儿子还在裡面!”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声吼叫。
“压著两个小孩,先把大的拉出来,大的还醒著……”陌生人的声音交错响起。
最后,嘈杂的世界被一道凄厉的尖叫声撕破,女人歇斯底裡的哭叫将他最后的意识击碎——
“先救弟弟——”
一切声音渐渐远去,从此以后,他的世界不再有期盼和希冀。
隻剩下死寂、空茫和死神的丧钟。
没有人要他。
江独慎颤抖著蜷缩身体,抬起手用力按住两侧太阳穴,想要制止那些浑浊的思绪,他知道自己情况很危险,也知道应该自救,他想撑起身体,却徒劳地一次次无力地倒下,像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垂死挣扎。
“江总,江总……你为什麽不能多看看我呢……”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郑拓风蹲下身体,看著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江独慎,发出瞭一阵似哭似笑的哽咽声。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我知道的……”他知道江独慎异于常人,但男人获得瞭太多的成就,太过擅于僞装,他一直以为自己猜错,直至他看到男人戴上瞭一副黑丝手套——
果然,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也不正常。
但是,但是……为什麽这个人,非要为瞭另一个男人而僞装自己呢?
明明和他一起就好瞭啊,和他一起,就不需要戴著那副手套瞭。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郑拓风开始恶狠狠地抓自己头发,发出渗人的怪笑声。
“江总,这个世界令人作呕,我才是那个能完全理解你,接纳你的人,可你总是无视我。”他从口袋裡掏出一把折叠军刀,轻轻地抚摸著尖锐的刀身,眷恋的神情如同凝视恋人,他用一种极其轻缓柔软的声音叹息:“为什麽你总是看不到我呢?为什麽不能多看看我?既然你不能属于我,那咱们就一起离开吧……”握著刀的手猛地扬起——
下一瞬,一道高大的身影驯如猎豹地冲来,郑拓风瞪大双眼,反手就把刀刺向来人!
“唔!”明朗飞扑过去把人摁倒在地,眼疾手快地架住向自己袭来的钢刀,但锐利的刀刃从他掌侧深深划过,瞬间鲜血飞溅。
卧槽——疼痛让他变得暴躁,明朗抬手猛地就是一拳,直接把地上的男人揍出瞭鼻血。
“你他妈是十万个为什麽吗?为什麽看不到你?为什麽不多看看你?我来告诉你个死变态原因……”明朗挥起拳头,一拳一个字咬牙切齿恶狠狠往外蹦:
“因!为!他!眼!裡!隻!有!我!”
身材消瘦的郑拓风哪裡能和身高一米九二肌肉发达的年轻人抗衡,明朗一波猛如虎的操作下来,郑拓风已经满脸是血地昏死在地上。
“江哥!”明朗甩开人,赶忙过去把在地上痉挛的江独慎扶起来。
男人似乎仍处在什麽恐怖的幻觉中,一身冷汗,不断发抖,明朗心疼难耐,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伤,紧紧把人搂紧怀裡。
“我、我还在这裡……”男人像个孩子一般无助地呢喃,嘴唇哆嗦,带著哭腔。
“救救我……”
别扔下我,我也在这,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呀——
“我会乖的。”
密密麻麻针刺般源源不绝的疼痛让明朗几乎不能呼吸,他不知道这些呓语背后发生过什麽,但这些话的含义却如此让人揪心和悲伤。
他颤著声音大声吼:“我救你,我救你!这不是来瞭吗?我就在这!”喊道最后声音破碎,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地带上哽咽。
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发生过什麽,但心髒却已经因这人而难过疼痛到快要撕裂。
江独慎空洞的目光渐渐重新聚焦,也许是明朗嘶哑的声音击破瞭幻境,也许是有人抓住瞭他,记忆中的结局没有再次重複上演,也许是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让他察觉出异常,他终于回归到现实中。
引入眼帘的是皮开肉绽满是鲜血的大手,江独慎怔愣瞭会儿,神情逐渐变得脆弱、崩溃,终于,他眼裡浮现无边的恐慌,猛地挣扎起身,哆哆嗦嗦地捧起明朗受伤的手。
远处跑来几个物业工作人员和保安,都在高声询问他们的安全,明朗忍著手上的剧痛,扬声让人报警。
回过头,他看到男人脸色苍白一脸泫然欲泣,浑身还在微微颤抖著,但却紧紧咬著唇一声不吭,似乎在压抑著即将崩溃的情绪,那副矜贵的金丝眼镜此刻歪歪扭扭挂在鼻梁上,尽显狼狈,而镜片下,那双已然蛊惑他许久的狭长黑眼裡含著水光,仿佛下一秒就会为他哭泣……
心髒又麻又痒,酸胀难耐,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惹人怜爱又令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