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以前的江老板也被这样对待的吗?这麽温柔又优秀的人,小时候也一定是安安静静品学兼优的类型吧,这放在随便一个正常傢庭都是“别人傢的孩子”,必须当宝贝捧著护著。
明朗不能理解江独慎身上的遭遇,要是江老板是他明傢人,郭柔珍女士估计早就要宠上天瞭,他爸也一定很欣赏江老板这种沉稳儒雅的类型。
迟疑许久,明朗还是忍不住问瞭:“我能问问……江傢人为什麽要这麽对你吗?”
江独慎侧头看他一眼,随后淡淡一哂:“你不用这麽小心翼翼。”他垂下眼低喃:“隻要你想知道,我什麽都会说。”
明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呆滞地张瞭张嘴:“啊?”
江独慎却飞快地接瞭下去:“理由其实很简单,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容忍一个有缺陷的孩子,尤其是江傢这种傢庭。”
明朗听瞭发愣,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江老板那句低喃上,惊讶过后便是狂喜,这句话,对谨慎且绝口不提自己事情的江老板来说,无异于是最真挚的告白。
江独慎之前说等他们从江傢回来会给他答案,但是此刻明朗却觉得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瞭,没有什麽能比男人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还有刚才那句呢喃更能回应他的感情。
这个人大概真的好喜欢他吧——不是自恋,明朗认真这麽觉得。
“……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江独慎看明朗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瞪大眼盯著他,有些不自然地扭回头。
明朗这才回神,但也没有揭穿年长者的小小害羞掩饰,心裡隻觉得可爱极瞭,他回想瞭一下刚刚的话题,问瞭句在江独慎听来冒著傻气的话:“所以你有什麽缺陷?”
江独慎眼角弯出淡淡的细纹,笑著摇摇头。
“……你是不是又在取笑我!”明朗炸毛。
“没有,我隻是……”很高兴。
江独慎心中叹息,明朗总能让他既感到愉悦又痛苦,因被理解愉悦,又因这种理解痛苦,因为他很害怕自己并没有这个人想的好。
他不再多解释,转而轻声继续刚刚的话题:“小时候我比同龄人说话晚很多,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较慢,情绪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充沛丰富,我父母认为我智力有问题。”
“他们给我安排瞭说话和表情训练,但这种做法不仅无效,甚至加剧瞭我的情绪障碍,隻有奶奶一直坚持认为我没有问题,上中学后奶奶去世,我出现瞭忧鬱症症状,自此,江傢彻底放弃瞭我。”
江独慎平静又淡漠地说出这些,就像这是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明朗伸出手覆在男人手背上,用体温默默传达安抚。
他手受伤在江老板傢蹭饭那天夜裡,已然知道江独慎的奶奶去世原因不简单,江独慎也因此对江傢充满瞭恨意。
人在失去最后一根稻草后会怎麽样?明朗不敢想象,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明傢也不会让他经历,但江独慎却凭自己的力量,拨开重重泥沼,自己爬瞭出来,令人钦佩,又令人心疼。
男人说起往事神情云淡风轻,明朗却不确定真相是不是隻有这短短几句话。
江独慎望向车窗外,狭长的黑眼中氤氲著两分深沉和阴鬱。
他确实掩饰瞭很多。
那暗无天日的灰色水泥房,永远焊著铁丝网的窗口,那训练房裡的电椅,录像机前燃著火光的蜡烛。
有一个小孩在这裡绝望地被困瞭两千多个夜晚,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却仍旧做不出“正常”的表情,说不出连贯的五句话,他乌黑的眼从此变成瞭深渊,覆盖麻木和冰霜,水泥房的片片尘土中掩埋的都是他无边无声的恐惧和痛苦。
但这些都过去瞭。
江独慎收回目光,隐去眼裡的阴鬱,望向身旁高大的年轻人,神情温柔而带著一丝隐藏极深的缱绻。
他何必说那些肮髒污秽的回忆去吓小朋友。
“睡会儿吧,快到瞭我叫你。”江独慎轻声道。
明朗沉默半晌,勉强勾唇挤出一个笑,大手却改成十指交握的姿势,紧紧抓住身旁的人。
江独慎任由他动作,躲开那灼热的注视,率先阖起眼仰靠在椅背上休息。
他察觉到身旁的人悄悄挪瞭挪位置,坐近瞭些,然后没瞭动作,过瞭会儿又挨过来碰瞭碰他肩膀,江独慎顺势微倾头,果不其然靠上瞭一个温暖宽阔的肩膀。
密闭的车厢内寂静流淌,隻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交融,两个男人十指紧扣,更宽大的那隻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覆盖在另一隻白皙修长的手上,仿佛想将年长者包裹起来,永远为他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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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五一快乐!我在泰兰德暴晒中,估摸著回去粉底液都要选黑一号啦哈哈哈!
江傢的别墅园区在郊区,离机场不过半个多小时车程,明朗年轻力壮精神好,一路上又有美人靠肩,还和他慎哥执子之手什麽的,心裡跟打鸡血一样,根本睡不著。他看江独慎闭目养神,闲著无聊一开始也跟著装睡,不过老忍不住掀开眼缝偷瞄窗外,折腾瞭好一会儿,明朗最后还是放弃瞭,干脆睁大眼盯著这个江老板在此出生长大,却没有美好回忆的城市。
很快,在连续走过两个环山的大弯道后,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一条小路,路两旁是凋零的树,明明现在已经是初夏,但树枝上却迟迟没有长出新芽,仿佛还被困在冬天。
明朗眯起眼,看到远处有绵延的几栋白色别墅,连著最南边的白墙灰瓦顶的江傢主宅,等车再走近瞭些,他才发现原来那些白墙经历瞭岁月的洗礼已然有不少地方斑驳,在周围枯枝落叶的衬托下,很有些破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