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宁青给三位长老以及其家眷安排了住处。府中有一山林,在正中,左邻集韵轩,右通延青阁,正前方是容安小舍,三个小院,算不得大,但占着一个安静,少人打扰,出入方便。便是不大,也足够他们住了。
“青儿虽年幼,但是处事倒是周全。”午膳后,众人下去午休。宁王寻了一处假山之上的琉璃亭,与宁安一边休息一边闲聊。这处小亭子叫春睡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软榻,足够宽,容得两人躺下。
宁王侧躺在软榻上,看着坐在桌前的宁安调戏道,“王妃不累吗,不如和本王一起躺一躺。”
宁安看了他一眼,“冯氏公子真是扬州盐商冯氏家族的人吗?”萧姨娘做事一贯稳妥,若非查过冯氏公子,夏侯文龙也不至于如此嚣张。
宁王笑着,笑容中多了一丝邪佞。“自然不是。”他看着宁安,“不过我的大表姐是扬州盐商冯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大表姐命好,也不好。冯氏一族这门亲,是舅舅为她千挑万选的。并且一直等到大公子掌管了家业,舅舅才将她嫁过去,生怕她受了一丝委屈。可成亲不过三年,表姐夫便病逝了,徒留表姐、一个年幼的儿子,以及一众对掌家虎视眈眈的庶弟、亲戚。“表姐虽然是女子,却最为像舅舅,做事雷霆,她很快便稳住了氏族中的长老,代子掌管杨氏一族的家业。”大表姐掌管着整个冯氏一族的产业、家业,在族谱的分枝中加一个死人的名字,轻而易举。
他看着宁安的眼中有着一抹柔情,“日后有机会,带你去扬州看她,你会喜欢她的,她也会喜欢你的。”
“拖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这个?”若非有意为之,这起涉及夏侯氏族,萧氏一族,并且从太子手中推出,皇上又得知的案子,大理寺怎敢拖沓月余。
宁王垂下眼,“总得让他们死的明明白白,抓不住任何疏漏。”如此,才能借由此事打压萧氏一族。
“你为何不看我?”宁安问。
宁王抬眼,向她伸手。宁安想了想,走了过去,在软榻边坐下。宁王握着她的手,“我怕你说我冷酷,说我无情,说我狠绝。”可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啊。他不到十岁,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表情。该哭的时候才会哭,该笑的时候会一直笑着。他看每一个人,都会先衡量对方的价值,对自己有什么价值,又能否为自己所用,能否给自己帮助。“父皇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连父亲、亲兄弟都能杀,别人又算得了什么。”他低头看着宁安的手,右手的中指侧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她的这双手,并没有看起来细嫩。“我娘一直说我很像父皇,父皇也一直这么说。我知道,他喜欢我,一是因为娘,更多的是因为我最像他。”像到——在他的野心起来,在有人挡他的路的时候,无论是父还是兄,他亦可以杀死。“你知道吗,我很害怕。”害怕变成父皇一样的人。
“不会的。”宁安捧起他的脸,“我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像父皇一样。”他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他会因为可怜某个鬼魂,偷偷给他改了记档,让他能够投一个好胎;他还会为了某个最不杀人就会被人杀,作恶是不得已的鬼魂,贿赂鬼差,希望他的惩罚能够轻一些;他还会心疼月老洞那个无人照顾的人参胖娃娃,会为它赶走觊觎它参须的鬼灵……
宁王看着她许久,宁安感到很不自在,她正想离开,却被宁安一把抱住了腰。他把脸埋在了宁安的胸口,宁安不敢动,脸上绯红一片。
“王爷?”她轻唤。
宁王不应,她又唤,“宁王?”
“小安,让我抱抱。”他的声音从她的胸口传出,闷闷的。“我很难过。”
宁安抬了抬手,想了想,还是放到了他的背上,轻轻的环住了他。这个动作,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花田时,她其实是常抱他的。每每她有什么事求他,就会如顽童一般,跳到他的背上。或者是在他应了自己什么事之后,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无关情爱,只是多年陪伴所形成的,自然而然地亲近。
“梁嬷嬷跟我说,青儿问你,我待你好吗?你犹豫了。你还说,我对你地好,总是带着利益和目的。”他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小安,若是为了利益,存着目的,我何必费这么多事为你撑腰呢?”甚至于,她都可以不出现,一切只需要他来说,或者是派人来做。他不需要费尽心思请来三位长老,也不需要去宫中找了御厨,拿了食材,差人做上这一桌菜,便是一条,苛待王妃,他便可以处置了萧姨娘。
宁安低下头,低声嗫嚅,“对不起。”许多时候,她都万分矛盾,既想要信他,又信不过。
宁王直起腰,沿着宁安的肩膀,抓住她一条手臂,不过一个用力,就将她一把抱起,放在了腿上。
“小安,我很喜欢你。”他埋在她的脖颈,轻轻嗅着她皮肤的味道,没有味道,只有头上隐约飘来一丝柚子的清爽。“从很多年前,你不顾一切跳下去救我时起。”他对宁安有好感,他是喜欢她的。可是这种喜欢,是不是爱,他不知道。
听他提起久远以前的事情,宁安笑了,“没有救你,反而让你的侍卫救了。”
宁王也笑了,低沉的笑声喷在她的脖子上,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一跳下来,直接就沉下去了。”浮浮沉沉之间,隐约看到一个小肉弹,咚的一声落水。
“姐。”宁青来找姐姐,推开门便见到宁王与姐姐,鼻靠着鼻,唇贴着唇。他突然怒从心中来,大步跑上前,“你在做什么!”
宁安惊惶,忙站起来,一张脸通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宁王看着宁青,扶额苦笑,他这个小舅子,来的真是时候。“做的自然是夫妻之间的事。”他也从软榻上站起,“有事吗?”
宁青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无事。”他上前拉住宁安的手,“姐,我刚才和文奶奶去了书房,找到了娘亲写下的札记,我们一起去看。”
“好。”宁安被他拉着走,回头见宁王一脸的无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宁王走在他们身后,含着笑,眼中精光闪过。
挑明梁嬷嬷是自己眼线,为的是不让两人生了龃龉猜忌,彰显光明磊落;适当示弱,是为了能够亲近她,让她慢慢适应自己与她的身体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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