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
许恒骤然睁开眼,觉凌灵秀不知何时,已经凑得极近,近得能够瞧见凝脂似的肌肤,嗅见幽微薄薄的兰息。
毫无疑问,他已重新获得五感,再次回到现实之中……
许恒正自思索,却见凌灵秀面上,好似升起了一层薄霞,默默退后了些,这才愕然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忙道“无意冒昧,师姐——”
“不妨事。”凌灵秀微微别过了脸,没让许恒再说下去,问道“师弟尝试探出神念,怎么用了这般久?可是出了什么差池?”
许恒想起方才异变,微微犹豫几息,还是选择说道“并无差池,是我沉浸了些。”
凌灵秀也没怀疑,便又问道“那可能够探出神念了?”
许恒闻言,目光落回掌间,瞧了瞧手中丹葫,念头忽地一动,便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从眉心之中缓缓探了出来——
这种感觉梦幻非常,照理而言,应该是神念探出了体外,但实际的感受,却似乎是眉心长成了一个与眼、耳、口、鼻……都截然不同的全新感官,接收着天地间的许许多多信息。
可惜,说来虽然神奇,但是神念的感知与许恒想象之中,还是差了许远,甚至比起五感的清晰,都要显得朦胧、隐晦许多,就似指尖放在眉前,那种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错觉——
但它又是真切的存在。
许恒集中精神,尝试着将神念探往丹葫,果然感知到了其中的各种丹药,只需要他念头一动。
随着许恒手上微微倾斜,华生、玉露两味丹药,便先后滚落出来。
“这就是神念?”许恒惊奇之余,不免想道“无怪说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师姐只是一句点拨,便教我学会了运用神念,若是自己摸索,实在不知何时才能意识得到。”
他却不知,凌灵秀心中也有些讶异,运用神念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许多人都是有了一定修为,神念壮大之后才能做到。
她教许恒运用神念,是因为他本来已经有些修为,但也没有想到,许恒竟都没有多作几次尝试,就能轻松做到。
凌灵秀想到自己指尖靠近许恒眉心之时,都没接近三寸,他便有了反应,不由想道“师弟的神念,果然也天生比较常人强大许多。”
这自然也是一种难得的天赋,只是凌灵秀也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不足为奇了。
“好了。”凌灵秀道“你先将华生丹、玉露丹服下,便可开始尝试炼炁,我会在旁为你护法。”
“是。”许恒从善如流,将两味丹药先后服下,旋即也不纠结是否洁净,便往地上一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缓缓闭上了眼。
“炁者,身之根本,知炁之可以聚,则知炁之可以运矣;知炁之可以运,则知炁之可以炼。”
许恒默默回想起《玄门冲和篇》的内容,此篇他早已经读的滚瓜烂熟,不知道多少次在脑海之中,模拟炼炁之景,如今真正开始尝试,心中已经有了条理
“炼炁之法,先闭窍穴,多入少出;其后缄口,舌抵上颚;复想身中之炁,随息出入,上至喉舌,如饮甘霖,以意送之,下贯重楼,抱元自安……”
凌灵秀觉不过片息,许恒就已入了定中,一呼一吸之间渐渐长入短出,身上便有幽玄深深,绵绵泊泊的气机缓缓升起,不由点了点头。
许恒能够顺利进入状态,在她预料之中,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许恒这种状态,并没维系下来,却见他的呼吸之间,入着愈长,出者愈短,没过片刻,竟是只余进,不余出,又再过了有片刻,索性彻底没了嘘吸。
“这是……”凌灵秀一双翦水不由微微睁大,颇觉不可思议“这便入胎息了?”
胎息者,不动不摇,不忧不惧,不思不想,谓之大定,这是炼炁术的玄妙境界,炼炁之时能入胎息,妙处数之不尽,修行起来一日千里,只是最为寻常的好处,传说之中,甚至能够增长根本,提高真炁之限……
自然,不想也知,得入胎息绝非一件易事。
许多人以为,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即是胎息,实则差之万万千里。胎者元其神,息者住其心,自心性也,不能明此道理,缪入其中,如入幻境,空持假象,自害而不知;即使明白此理,强求刻意,也难自得,念头不住,终究徒然……
可见得入胎息,实在可遇而不可求。
凌灵秀摇了摇头,既入胎息,已合炼炁真髓,自然不会行差踏错,动摇根本,也不需她如何护法了。
话虽如此,她也不好悄然离去,只得走到一旁坐下,看着许恒怔怔出起神来。
太阳攀至天中,又往西山而行,早已过凌灵秀心中为许恒定下的一个时辰许多。
凌灵秀倒也不觉无趣,只是不知过了这么许久,师父会不会现她悄悄跑了出来……想着想着,凌灵秀的思绪也不免走得远了。
……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动静,凌灵秀回过神来,这才觉许恒胸腹起伏,已经开始有了呼吸,气机也如落潮一般,缓缓退了下去。
“要醒了。”凌灵秀正自思量,许恒已经睁开双目,下意识地舒展身躯,忽觉动作之间,仿佛拉开一张劲弓一般!似乎身躯上下的每一寸,都在齐齐力铮声。
“这是……”许恒不由用力握了握拳,便有充盈的气力涌溢而出,一种沉疴尽去之感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许恒感觉自己恐怕已经有了千斤之力,这绝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因为真炁的壮大所带来的力量。
“炼炁三重。”许恒内感真炁,不由自言一声,目露讶然“怎会如此之快。”
只此一次炼炁,他不仅重新踏上了修行之路,还有了出乎预料的进展,甚至已经过了以往的修为,难道高深炼炁术与下乘炼炁术间,真有如此天壤之别?